四十七、金风亭北

上品寒士 贼道三痴 2771 字 11个月前

陈操之施礼致意:“在下陈操之,玉版在哪里?”

陆葳蕤一扫憔悴之态,碎步向前,来到那株ju花前,满脸殷切地望着陈操之道:“就是这株,你,陈操之,能救吗?”

陈操之近前一看,ju花玉版的花叶全萎了,枝梢都已枯脆,只有主干还有些水绿,总之十停已经死了七停。

陈操之摇了摇头,说道:“葳蕤娘子,我想拔出玉版的花根看一看,如果根烂了,那就彻底没救了,人都有寿夭,又何况树木呢,你不必太难过。”

陆葳蕤迟疑了一会,终于点头道:“那好吧,你拔。”

便有健壮仆妇上前,都是侍弄花木惯了的,手脚麻利地将ju花玉版刨出。

陈操之上前,抖落根茎上的泥土一看,根茎已经腐烂了一大半,陆葳蕤看到了,泫然欲涕。

陈操之想起一个秘法,心道:“葛师的《抱朴子》里提到过硫酸铜溶液——曾青,却没有关于类似高锰酸钾的记载,不然的话用高锰酸钾溶液将根茎洗洗泡泡再种,也不见得就救不活。”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个法子,权且试试,或许有万一的机会。”

陆葳蕤泪光朦朦眸子陡然一亮,忙问什么法子?

陈操之让人去准备一盆秫酒,命仆妇将玉版根茎腐烂的部分抠去,在秫酒中洗净烂根,浸泡一会,换一处干燥之地重新栽种,说道:“莫要浇水,三日后若花干未枯,或有成活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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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散骑常侍全礼离开钱唐返回建康,途经吴郡,全礼是吴郡的中正官,但只受司徒府辖制,本郡太守无权干预他访察人才的职能,但吴郡十二县选拔了什么人才上来,总要向太守通报一声,而且全礼与陆纳私交也不错,所以全礼在太守府盘桓了两日,饮酒叙话,说吴中山水之美和人物之俊,他此次擢拔出来的六品寒士陈操之自然是重要的话题。

陆纳起先听说全礼把一个十五岁的寒门少年擢为六品,颇不以为然,寒门六品就相当于士族子弟被评为最上品二品,应该是慎之又慎的,但看到全礼出示当日陈操之与褚文谦比试书写的那卷《停云》诗时,不禁对陈操之那别具一格的行楷大为赞叹。

陆纳是公认的承袭了其伯父陆机书风的大书家,浸淫书道三十余年,对篆、隶、真、行四种书体无不精擅,被列为书法第二品,仅次于第一品的王羲之和谢安,但在大多数江左人士看来,陆纳的书法不在王、谢之下,之所以不能列为第一品完全是因为北方门阀把持了朝政和风评的缘故。

吴郡人皆知陆纳之女陆葳蕤是花痴,却不知陆纳对于书法之痴不输于其女,他四处重金收罗碑简和书贴,有些碑记因为是庙堂之宝,无法搬取回来,他就坐卧碑下,用手一笔一划地扪摩一遍,然后亲手拓取贴本,陆纳是以二品官人的资格步入仕途的,为官十五载,聘用属官先看其书法,字劣的一概遣退,书法入品的就能得到重用,所以陆纳任吴郡太守五年以来,吴郡书风大盛,无论士庶,无不以练习书法为学习的第一要务,时人比之楚王好细腰,宫中多有饿死者,陆纳好书法,则举郡习书以为仕进之梯。

所以,当陆纳看到陈操之那清峻洒脱、俊拔飘逸的行书时,就好比武士看到宝刀、驴友望见胜景,其惊喜可想而知了,当即就要全礼割爱,想把这幅字留下。

全礼呵呵笑道:“祖言兄,陈操之是你治下的小民,要索取他的字还不容易吗!明年三月他要来郡上接受州中正考评,到时你命他多写几幅便是,而这一幅,我要带去郯县给王逸少一览。”

王逸少便是王羲之,现已辞官隐居郯县金庭。

陆纳听全礼如此说,只好作罢,送别全礼之后,陆纳一直惦念着陈操之那有别于王、谢、陆、顾的独特书风,虽然陈操之明年三月要来郡上,但还是觉得时日太久,思谋是不是遣使赴钱唐取陈操之的几幅字来,或者干脆把陈操之接到郡城,亲眼看他书写,所以这日见徐藻呈上葛洪的信,听说陈操之现在徐氏学堂学习,陆纳是喜出望外,即命府役驾牛车接陈操之来。

陈操之带着冉盛,乘牛车到达陆府时已经是申时初刻,下车时正遇陆禽,陆禽瞪大眼睛问:“咦,你来此作甚!”还以为陈操之是特来救冶ju花的,不悦道:“早两日不来,现在那ju花‘玉版’已经枯萎殆死了,你还来作甚!”

陈操之澹然不语,府役答道:“是使君请这位陈郎君来的。”

“哦!”陆禽很是惊诧,看着府役领着陈操之进去,不明白叔父请陈操之来有何事?

陆纳见到陈操之,觉得有些眼熟,这样俊美的少年是让人一见难忘的,略一思忆,便惊呼道:“原来是你,快随我来。”携了陈操之的手便往后堂走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徐藻,心想使君怎么会认得陈操之,真是怪哉!

陈操之记不得哪里见过这位长须威严的陆太守,从容问:“陆使君,传小子来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