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没有关,她看了看左右,捡步迈过门槛,直接入了院内。
显然,这是一座荒废许久的院子,院中一片萧瑟,除了一个炭炉,一个炭火烧得正旺的炉子,炉子上面一个药罐,袅袅热气萦绕,空气中飘荡着淡淡苦涩药香的味道。
院中空无一人,不见兰竹,亦不见那个女人。
想着应该是在屋内,锦溪走到炭炉边,伸手取了药罐的盖子,一股浓郁药香扑鼻。
这味道锦溪并不陌生。
药罐盖子太烫,她连忙又盖了上去。
这里面煎的什么药,她已然清楚。
前日,她还喝过。
保胎药!
果然,果然那个女人在这里。
抬眸看了看破败的走廊和屋子,她正思忖着,要不要进去,骤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一怔,回头,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
鹜颜。
女人一身素衣,面色清冷,静静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光同面色一样冷冽。
锦溪瞳孔一敛,有些被她的眼神吓住。
第一次,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用这种眼神看她。
心中涌起一阵慌乱,她连忙攥了手心,强迫自己镇定。
“大嫂……”
“公主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锦溪刚开口,女人就沉声将她的话打断。
微微蹙了眉心,对于女人口中的那个“找”字,她有些反感,虽然事实是如此。
转眸,锦溪环顾了一下四周,依旧不见兰竹的身影。
“大嫂为何不在府中休养?要跑来这种地方?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对大嫂养胎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呢?”女人挑眉看着她,“公主是来接鹜颜回府的吗?”
锦溪怔了怔,感觉似乎中了这个女人话里的圈套。
如果,她说‘不是’,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刚刚她说,这个地方对养胎没有好处。
可如果,说‘是’……
笑话,怎么可能是‘是’呢?
她堂堂一个尊贵的公主,亲自跑来接这种女人回府?
简直是做梦笑醒了吧?
而且,如果她接她回府,别人一定会以为她做贼心虚、或者后悔愧疚,然后,自然而然联想到那日之事是她所为。
她才不会那么笨呢。
许是见她半天不吭声,女人低低一笑:“既然公主不是来接鹜颜回府的,那么请问公主亲临,所为何事呢?”
“本宫……本宫……”
锦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说看到兰竹,跟踪而来?
自是不能。
“本宫路过。”她终是找了一个最蹩脚的理由。
女人唇边的笑容愈发扩大,眉眼弯弯“哦”了一声,道,“看来鹜颜跟公主的缘分真是匪浅啊,这样的地方也能碰到路过的公主。”
锦溪脸色一白,差点没闭气。
不想跟这个女人再这样绕着弯子兜来兜去地说话,锦溪开门见山:“你还回不回相府,几时回相府?”
女人微微一笑:“自是要回去,只是等孩子平安生下来之后再回去。”
“为何?”锦溪眸光微微一敛。
“因为鹜颜腹中真的怀了孩子。”
锦溪一震,这答案……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做贼心虚,觉得女人说这句话时‘真的’二字咬得特别重。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心头微微一乱,她再次攥了手心,“这跟回去不回去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有关系啊!因为鹜颜怕公主啊,怕回府以后,公主又再来个陷害,鹜颜不仅保不住孩子,连自己的小命都不保。”
女人一边说,一边笑睨着她,声音平静,就像是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是锦溪却是听得身子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醉君怀,篡心皇后,【148】分明就是任性
雨后的清晨,连太阳都像是被洗过一样,光芒格外明亮。舒悫鹉琻
暖暖的,透过双菱格子窗棂投进来,洒满一室。
凌澜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猛然坐起。
头,有些痛,喉咙里亦是干涩难忍,房中暖炉中炭火未熄,暖炉边上,挂着他外袍,抬手,捏向自己隐痛的眉心,夜里的零星记忆点点钻入脑海。
他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恁。
环顾了一下屋内,没有人,只有一室阳光明晃晃的直刺人眼。
微微眯了眸子,他看向墙角的更漏,意识到辰时都已过,他瞳孔一敛,连忙掀被而起。
酒,果然不是好东西荡。
连着下了一天一夜的雨,难得放了晴,锦溪轻搭着冬雨的手,缓缓走在花园的花径中,呼吸着新鲜空气。
远远的看到,一身朝服的男人风姿阔绰地从前院的门口而入,锦溪眼波一动。
因为左相右相同时为官上朝,恐两人一模一样的脸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锦弦特让两人的朝服不一样,所有人的朝服都是深色,唯有夜逐曦,是银白色。
锦溪顿住脚步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个脚步翩跹的身影,只觉得那一抹银白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有生命一般,随着他的走动,在阳光下一晃一晃,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自从前日发生那件事情以后,她跟他还没有怎么好好交流过。
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心中略一计较,她迎了过去,“二爷,下朝了?”
鹜颜闻声脚步一顿,这才发现站在花园里的主仆二人,眸光微微一闪,不带任何情绪地“嗯”了一声。
锦溪笑着走了过来,看了看门口,“怎么就二爷一人?相爷呢?”
鹜颜伸出手虚虚一扶她的手臂,“哦,大哥被大嫂的事刺激到了,病了。”
病了?
锦溪一怔,着实没想到。
平素看夜逐寒对鹜颜也没上心到那种程度……
不过,此时,她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正心跳踉跄着呢,因为男人轻轻、若有似无落在她手臂上的手。
这个动作说明什么?
说明他并不知那日始作俑者是她,还是说,就算知道是她,也不跟她计较?
“身子还未好,做什么就到处走动?”
如果说刚才的那个举措让她心跳加速,那么这一句更是让她几乎忘了呼吸。
身子还未好?
那是不是说明,他果然不知晓真相?
璀然一笑,她略带娇嗔道:“哦,昨日下雨人家闷在房里一整日,都快发霉了,今日出来见见阳光嘛。”
“那我扶公主去那边亭子里坐坐。”
锦溪垂眸,看到男人轻扶上她的臂,一时觉得头顶的太阳就像是照进了心里,暖融融的,将她全身都梳理了一边。
“嗯!”她娇媚点头。
鹜颜眸光微闪,转眸看向立在一旁的冬雨,“亭中石凳凉,去给公主取个软垫过来!”
冬雨领命而去。
锦溪心潮荡漾,袅袅婷婷随着身边人一起来到亭中。
这时,康叔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原来二爷跟公主在这里。”
锦溪一怔,鹜颜皱眉:“何事?”
康叔喘了一口气道:“皇上来了!”
“皇兄?”
锦溪浑身一震。
鹜颜眼波轻动,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个时候来?”
“听说是因为相爷没有上朝,特圣驾亲临,来看看相爷。”
“哦,”鹜颜点点头,“真是皇恩浩荡啊!”
末了,又转眸看向脸色微微发白的锦溪,“我去接驾,公主身子不好,就不用去了,且歇着吧。”
说完,也未等锦溪做出反应,就阔步出了亭子。
康叔紧跟其后。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门口,锦溪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就像是刚才夜逐曦的反应一样,她的第一反应也是,为何皇兄这个时候来?
前日刚来过不是吗?这来相府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一个臣子生病,会让一个帝王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