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畅说完欲言又止,最终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陆沉挥了挥手,他知道景畅这两天一直想将这两个字说出口,但是他并不期待。
等到景畅的背影逐渐消失,他抬起步子没有丝毫犹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洪武大台。
一座巨大到可称为恢弘的广场。
足足数万道阶梯,直通最上方那座全由世间最为坚硬的灵石砖所铺垫的圆形擂台。
陆沉走在最底端台阶之上。
小雨开始淅淅沥沥滴落在地,伴随着少年的脚步响起清澈的践踏声,在空悠的广场上不停回荡。
陆沉仍由全身被雨水侵湿,毫无反应。
最终,浑身湿透的少年登上了大台,也终于见到了正中心那座足有两丈多高的人形雕像。
少年抬头望去,雕像后方,那座洪武大台的正中心剑台上还悬挂着一把无鞘长剑。
那把沉寂已久的长剑突然间无风自动,微微颤抖。
“好久不见。”
陆沉说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那座雕像。
雕像上的长褂男子单手负后,另一只手横臂在前,抬头远眺,气势庄严。
虽然那张脸庞很木然,很生硬,但陆沉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
因为无尽漫长的岁月中,几乎最熟悉的便是这一张脸。
于是少年那双淡漠的眼睛开始变得凌厉。
愤怒,不解,惊讶,疲惫,思索,种种情绪相继出现,像是平静大海中有着无数海浪汹涌而起。
片刻后,少年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那些复杂情绪尽数消失,又恢复了那种与年龄极度不符的沉稳与平静。
“我推演过很多人,岁月长河,很多人都会身死道消,但我没想到其中会有你。”
“我早就应该想到,三千年前,也只有你能创立这等规模庞大的门派。”
“可你从小并不是很喜欢学剑,还说剑修就当遨游天地,无拘无束,但为何最后留下了剑阁,甚至还在石壁上刻意用本源气息刻下我当年所说的话。”
“难道你是想告诉我些什么?”
陆沉双手负在身后,抬头望着雕像,轻声呢喃。
又是一阵雷鸣,大雨如瀑布轰然灌注地面。
第二日清晨,陆沉推开房门,便看到一袭白衣负剑的景畅站在门外。
“我带你去剑阁内门。”
陆沉打量一眼,发现后者全身都充满了崭新的锋利锐气,宛如枯木逢春。
想来再不需要太久,他便能够踏入无距。
陆沉整理好被褥,将茶具放回角落,扫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值得收拾的地方。
来时了然一身,去时空空荡荡,陆沉觉得很满意。
修道之人无拘无束才是常态。
他走到山脚,望向居住两年的洛阳峰突然又有些遗憾。
以后恐怕就没那么悠闲的时间在山顶晒太阳了。
绕过洛阳峰,再经过一座荒无人烟的大山后,便能看见远处石壁上剑阁两个大字。
景畅开口道:“从这里起始便是剑阁内门所在,由三千惊神剑阵所镇守,不可御剑飞行,否则会被当场绞杀。”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过多交谈,也没有刻意提及昨天的事情。
陆沉感受着天空之上那股朦胧的剑气,与北阁剑海上的本源气息相同,随口问道:“三千大阵的掌控者便是北阁古罗?”
话音刚落,景畅瞬间转头用一种看鬼的神情望着他。
陆沉察觉到其中的意味,摇头道:“随便猜一猜而已。”
“此事有关我剑阁机密,不能够随意外泄”
景畅犹豫了会,小声说道:“不过大多核心弟子都心知肚明,三千惊神阵的确与北阁有关,因为毕竟四阁中只有北阁坐落于外门,且有剑海。”
三千惊神剑阵中的剑气哪来?自然是剑海。
陆沉微微点头,没有太大意外,当初在北阁山顶时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只是陆沉在意的不是这点。
最主要的,是他从天空上那股虚无缥缈的剑气繁衍变化中,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惊讶。
两人越过那座庞大石壁,再走到另一处的山顶时,陆沉无意间回头望去,那双从始至终一直古波无惊的眸子中终于荡起了些许涟漪。
“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一剑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加一剑。”
总计二十四字。
就这样被人堂堂正正以剑给活生生刻在宽厚的石壁背面,字里行间的岩石缝隙中至今都散发着锋锐的剑意。
“这是我们剑阁祖师爷当初亲自以宝剑“乾坤”刻下的话语,至今还被天下所有剑修所称道。”
景畅解释了一句,望着少年脸色不负以往的从容,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