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聂争和林玦站在了另一座大门的门口——娱乐会所地下的大门。
“崇明市的拳馆就跟苍蝇一样多,你知道为什么有一些拳馆要叫‘地下’,又真的开在地底下?”林玦问聂争。
聂争当然不知道。
“差别有两点。第一,这里虽说名字叫‘拳馆’,但你但凡不是拿着颗手榴弹进来,任何武器都可以在这里使用。”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门去,偌大空间里热浪争先恐后的扑到两人身上来,林玦指着进门处摆的一排冷光粼粼的兵器架,“并且都是真刀真枪。”
所以在乞丐街的时候,她才会理所应当认定那几人手里拿的武器也都是真的?
聂争若有所思:“你怎知……你怎么知道这些?”
“孙女儿我在社会上打拼的时候,爷爷你还在少室山里喝neei呢。”林玦冲他露齿一笑。
聂争:“……”他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想要上手殴打一个女人,然后又不知第多少次在心里劝解自己算了,阿弥陀佛。
“至于第二点,”林玦带着他转了个身,看向某张高台上高高垒起的一叠叠的筹码,“因为赌。”
聂争蹙眉:“你不是答应不做犯法的事?”
林玦眨了眨眼:“咱们凭本事赚钱,哪里犯法了?”
这个一听就是钻言语空子的借口……并不太了解社会规则的聂争意外的良好接受了:“你让我留下一千块就是为了当赌本?是不是我赢越多次,我们就能拿越多的钱?”
两人之前赶去医院时,他原本要把今晚赚的钱全部给小龙,林玦却态度强硬的非要他留下一千。他本以为林玦这是怕今晚颗粒无收,想要提前给自己留点后路,到了这时才又一次领悟到,林玦确实不是个喜欢留后路的人。
“你这脑瓜子偶尔倒也能机灵一回。”林玦也不知是调戏他顺了手还是看他那把又黑又亮的头发格外顺眼,说着话就忍不住又上手摸了一把,“在这里有两种赚钱方式,一就是赌,这是喜欢来这里玩、自己却不敢上台的人的玩法,当然台上的人也可以下注,这个不拘。另外一种台上人的赚钱方法,就是你刚才说的,赢。赢越多次,赚得越多,而且是两头一起赚。”
她的手又一次被聂争捏着袖子甩开,她也不介意,望着聂争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因为今天晚上我每一场都会压你赢,所以请你每一场都赢下来,好吗?”
与她对视片刻,聂争道:“上台的规则呢?”
“没有规则,任谁都可以上台。”
说话间,林玦看向热火朝天的正前方。
聂争也随着她目光一起看过去。
两人进来这半晌,这才算是第一眼把目光投向“正主”——拳击场。
说是拳击场,事实则正像林玦说的那样,场上用什么兵器的都有。
这偌大的地下拳馆不止一层,也不止一个拳击场,每一个场边都围了数不清的人,每一个场上都有两人正在互搏,时不时的鲜血四溅,而每当一滴血从台上溅到台下,都会引起台下一轮近乎疯狂地尖叫呐喊。
“看出来为什么上台没有任何规则吗?”
踮起脚尖凑到聂争的耳边,林玦轻声道:“因为这里有别于那些大门敞开的拳场的第三点原因,是因为这里的台上不计输赢,也……不计生死。”
聂争浑身肌肉一秒钟变得僵硬。也不知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她再一次触碰他底线的身体的接触。
好在林玦说完话又若无其事退开,朝他阳光灿烂地笑了一笑:“当然,想也知道,这里不会真有人敢搞出人命来。”
所以说到底,这里还是一个靠实力跟胆色共同制胜的地方。
“现在我去下注,你去挨着看一下全部七个场子,从最弱到最强的依次排一下名,然后我们从——”林玦朝他挑一挑眉,“最弱的一直打到最强的。”
林玦毫无疑问是个机会主义者。
她被大明星甩、一夕破产是真的,看上聂争、想要捧他进娱乐圈是真的,本着高风险高回报的原则、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部借给他打水漂是真的,几个小时前在派出所门口放弃他是真的,今晚穷到要睡桥洞是真的,无意之中真真正正见识了聂争的身手、现在认定他可以给出自己十倍的回报,也是真的。
有妄想症的人或许不能当明星,但可以打拳挣钱啊。
想通这一节的林玦开开心心帮聂争整理了他今晚前半夜的收入,并且心情很好的同意跟他一起将这个钱送到医院去。但在这之前,他们却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陶瓷碗被叮当扔回自己面前的时候,老陆已经摊开自己的草席准备睡觉了。
他抬起头,就见聂争一脸感激、林玦满脸奸诈地看着他——当然,后者的形容词是他基于先前的印象擅自加上去的。
“这个人在最恰当的时机把这个碗扔到了你面前。”指着那个狗啃一样的陶瓷碗,林玦点评道,“如果没有他这个碗以及碗里装的钱,你今晚的收入不说少一半,至少也要少三分之一。”
聂争双手合十朝老陆行了一礼:“多谢施……大哥相助。”
老陆不惊讶林玦能领着聂争来还碗,反倒被聂争这句大哥给惊到了:“发生了什么?”
聂争有些为难看一眼林玦。
老陆了然:“对付林玦这种人,就只有比她更不要脸才行,聂大师你既然做不到,还是早点摆脱她为好。”
林玦一点不在意他人身攻击,饶有兴味问道:“我之前说要分你一成利向你借碗,你跟守护贞洁似的死都不肯借我,怎么一回头连碗带钱的都愿意给小和尚呢?”
看他们两人并肩而立的姿势一眼,老陆简洁道:“他是个好人,你是个人渣。”
林玦无趣地撇了撇嘴:“我们俩要准备去发财了,虽然我今天是喝醉了说着玩儿,但是现在也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俩要不要去跟我一起开公司啊?”
拉二胡的在旁边拉着《笑傲江湖》,头也不抬。老陆已经蜷进了他的草席里,背对着朝她摆了摆手。
林玦扭头就走。
聂争则是把按数额整理好的钱从下面拿出一小叠,正要放进陶瓷碗里,老陆却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再次冲他摆了摆手:“不必了,你拿走吧。”
聂争却没有收下的道理:“我……”
“不是给你。”老陆道,“算是我和老朱对收破烂的一点心意。”
老朱是拉二胡的,收破烂的自然就是小龙那位罹患癌症的养母。
他们两人怎么知道那老妇人得了癌症?又怎么知道聂争这一晚上辛辛苦苦赚钱都是为了替人买单?
这些聂争都不打算问了,默默收回钱,转身跟在林玦身后离开。
两人走出一段路,林玦忽然哼笑一声:“这条街上都是些地痞流氓,住久了的,那就是老地痞,老流氓,没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比如他们白天看了林玦一眼,听她说几句话,就知道她是个人渣。有多渣呢?就跟这条街上的所有地痞流氓一样渣。
再比如早些时候老陆无意瞥见聂争进了街道尽头的一家当铺,等他再出来时,身上那个原本沉甸甸的包裹已变得轻飘飘,就知道这个白天宁愿坐牢也不愿意拿那块金砖给人的人,转头却还是当了那块金砖,为的居然还是同样的两个人。于是当聂争放下那个再没有半文钱的小布包,拉开架势卖艺的时候,老陆在最合适的当口扔出了他的碗。
……里面的钱有一半是老朱的。
崇明某家大型娱乐会所门前,林玦看了旁边的聂争一眼:“准备好了?”
聂争没什么好准备的。
林玦又问他:“答应我的事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