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父亲会追随母亲而去,他前几天就开始转让股权,嘱托董事会辅佐我。我其实知道他去意已决,赴死的心很强烈,可是我没阻止,我反而觉得很羡慕。”
“他可以当甩手掌柜,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决定自己的生死。而我想死,却只能好好活着。他把言氏给我,我要好好管着。清明冬至,我也要去祭拜他们,我不能让他们无人送终,坟头草无人清理。”
“可是……活着真的好累,我不敢入睡,一闭眼就是噩梦。”
“这个家,已经不能算是家了,只是一个冰冷的空壳子,是一砖一瓦而已。”
言诺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
这些话憋在心里实在是太久了,所以当昔日最喜欢的女孩子陪着自己的时候,他竟然不顾一切的说了出来。
“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让你看我的笑话。”
“不……你不是笑话,你是我的言诺学长,也是我的哥哥。”
许意暖再也控制不住,紧紧地抱住了他。
“谁敢说你是笑话,嘲弄你,我就撕烂他们的嘴。你不能嫌弃自己,干爸都没有嫌弃你,你凭什么可以?你如果看清自己,你让干妈怎么办?你这不是让她无地自容吗?”
“就连干妈也是很多年后才知道的,你是无辜的。哥,我不准你轻看自己,你是最好的,没人可以说你,你也不可以。”
许意暖急切的说着,怕他胡思乱想。
言诺闻言,心脏仿佛升起了一丝暖流。
是啊……
自己都轻看了自己,那他母亲又何地自容?
他不是笑话,只是个错误,可他的父母却愿意一错到底。
“还有,这怎么不是一个家了?昔日此后干爸干妈的人都还在!我不过是嫁出去了,这儿可是我的娘家。爸妈也都在这儿,都没有走!你不准自暴自弃,以后你会结婚生子,只要你觉得这房子有温度,那就是一个家!“
“我相信干爸干妈在天之灵,也会看着你保护你的。”
“暖暖……谢谢你……”
他说话有些僵硬生涩,感谢的话已经很久不曾说了。
“哥……”
许意暖哭得不能自已。
言诺僵硬着手,最终轻轻地放在她的背上。
“这个时候你还能陪着我,真好……”
“这不是你一个孝子的丧事,我也是言家的一份子,我会和你在一起,共同面对的。”
“好,我们一起送爸妈离开。”
言诺一字一顿的说道,声音终于有了气力,坚定如初。
许意暖看到他滴血的手,不禁狠狠蹙眉。
立刻上前抓住,翻开了掌心查看。
伤口很长很深,好像还伤到了筋脉,他竟然也不处理,就这样坦然自若的行走着。
“你受伤了,赶紧找医生……”
她的话还没说完,言诺把手收回来,背在了身上:“没事,家父去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打理,我要去做事了。”
“你就这样去?不可能,不去医院,就把医生请回来!你这满手是血的去灵堂,你是希望他们在天上不得安宁吗?”
搬出了言晨夫妇,言诺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她带他回房间,打了医院电话,先自己找了药箱纱布处理消毒。
当务之急是先止血。
她不断用棉签消毒,看他掌心这么长的口子,就算愈合了,也会留下伤疤的。
以后肯定很难看。
她正专心致志的处理着,没想到耳畔传来言诺沙哑痛苦的声音。
“我把他杀了。”
许意暖听到这话,心脏狠狠一颤。
手上没控制住,棉签都重重按在了伤口上。
而他仿佛感受不到疼一般,面无表情,眼神平缓,宛若古井无波。
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神很冰很冷,看任何人都是如此,没有温度。
她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
沈青离开后,言晨就把言希抓起来囚禁折磨。
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没死,言晨没有送他上路,反而是他这个亲生儿子。
亲手杀害自己的父亲,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痛恨,才能手起刀落。
“你想哭吗?”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此刻的言诺很脆弱。
她真的很怕他倒下,一蹶不振。
言诺听到这话,怔怔的看着她。
其实心中是悲痛的,可是没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