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为何会那么巧的出现在梁府?”溪月仍是不解,看昨夜那样子,应该不是巧合那样简单吧,“他抢走了那红漆木盒子,难道和姑娘的目的一致?”
这话刹那间听上去像只是单纯的疑惑,但夕若烟又是何等细心之人,又岂会听不出来这是溪月在有意套她的话?果然,这丫头心思实在太多,想要驯服,确是要花上一点不小的力气。
不过也罢了,既然溪月费尽了心思旁敲侧击的都想要知道,那么作为师叔的她,自然也是要适当的配合一下。夕若烟微微笑了笑,才道:“或许是吧,不过又或者,他是为了梁府的家产去的也说不定哦!”
“啊?”
夕若烟貌似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身去到美人榻旁之时,却险些忍不住给笑出声来,到底还是忍住了,瞧着溪月时仍是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你也知道的,梁府家大业大,被没入户部的不过只是些闲散着的金银珠宝,可那没有办法拿走的财产又当如何?”又单手托腮般回忆着,“我好像记得,梁家在苏州那里可有几处织染的工厂,哦对了,还有在江南,听说也有百亩良田呢!你说,楚将军会不会是为了那个而去?”
上京之中的事情溪月本就不甚清楚,但此刻见着夕若烟说得仿佛是有鼻子有眼的,倒是有几分信了,只是心中仍旧觉得奇怪,不免得又问:“可是他既是一朝将军,受着朝廷的俸禄,又何故还用得着做这些事情,万一被人发现了,岂不是白白给自己徒添了麻烦?”
“所以啊,他不是才要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嘛。”顺着溪月的话就势而说,夕若烟拉过她坐到自己身旁,似叹息般的道:“你是不知道,这朝廷的俸禄才有多少啊,我虽身在宫中,每每都还要靠着老板娘的接济这日子才算是过得宽裕。你瞧瞧一个将军府,再不济也得有好几十人,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单单只靠着朝廷那点俸禄,又何以度日?”
为了使溪月能够相信,夕若烟说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仿佛就是自己切身体会一般,哄骗着溪月的同时竟是连自己都信了,瞬间都有种自己其实好可怜的感觉。其实仔细算算看,这一个月的俸禄着实也是少得可怜,看来等今日回宫之后,她是得找个机会好好与北冥风好好谈一谈了。
没错,就得这样。
垂首敛目间,那不忿之情不曾掩饰般跃上眉梢,溪月只当她是真的不满俸禄之事,却不曾想过是其他缘由,故而当真也便信了。
“姑娘想让我如何?”
溪月问得直接,倒是叫夕若烟一愣,不过瞬间明白过来她显然是已经信了自己的一番言词,不禁便喜上心头,“你不是他对手,贸然出手倒是会对你不利,如今你需要做的,只是时时知晓他的动向。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溪月点点头应了,夕若烟忽又想起什么,拉着溪月的手又是一番贴心嘱咐,“倒是忘记嘱咐你了,他可不是那些有勇无谋的莽夫,你跟踪他的时候可得小心一些,万不可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否则,吃亏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哦!”
溪月一一都应了,夕若烟这才满意的朝她笑了笑,便让她去了。
这厢还稍稍为了自己的机智而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柳玉暇却已经推门入内,又指了指溪月离开的方向,微有几分疑惑,“这大上午的,溪月这是去哪儿啊?”
“恰逢有人太无聊了,而这丫头又实在无所事事,便让他俩无事切磋斗智斗勇去了。”又抬头望着走近的柳玉暇,问:“你来可有何事?”
“无事。”错开夕若烟投来的视线,柳玉暇将手中的托盘放到美人榻中的小几上,岔开话题道:“这不是后厨新研究出了一道新菜嘛,我琢磨着你也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何不请你来尝尝,若是连你都觉得好吃,我再将这道菜添于菜单之上,岂不又是一个赚钱的法子嘛!”
“你倒还真是天生了一个做生意的头脑。”夕若烟笑侃她,却真的拿起了筷子品尝。
“怎么样,好吃吗?”见她动了筷子,柳玉暇赶紧凑了上去。
美食入口,夕若烟细细品尝着,片刻后才道:“这外观看上去倒是不错,肉也入口即化,也不失其鲜美之味,确实不错。只是不知,这道菜可有什么名字?”
“花开富贵。”柳玉暇如实道。
夕若烟思虑良久,这菜名虽说俗是俗气了些,但也算是个应景的好名字,便也点点头,算是附和了。
扭头望向窗外嘈杂的大街,夕若烟敛下眸光沉思。
溪月这丫头心眼儿不坏,但就是小心思太多了,对事事都好奇,确是一件棘手的事。如今就连楚训也都牵扯进来了,让溪月去牵绊他也是一件好事,如此一来,两个障碍也都暂时得到了解决。只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确定那红漆木盒之中是否真有什么秘密。
遵夕若烟所言,当晚溪月便已将一切准备妥当,趁着夜深人静,万家灯火灭时,着一身便于隐藏的夜行衣从房间窗口一跃而下,动作灵敏矫捷,竟未惊动醉仙楼中任何一人。
大街上早已是空无一人,偶有更夫打更经过,皆是被溪月巧妙地避了开去,轻灵的身子穿越于暗夜之中,凭着较好的记忆力很快便来到了梁府门前。
如京中百姓所传那样,曾经门顶辉煌的梁府,如今却早已是人去楼空,刺眼的封条将两道厚重的大门封了一个严严实实。看样子走正门是断然行不通了,溪月当机立断,左右瞧见四下无人,轻盈的身子一跃闪进梁府旁的一条暗巷中,足下轻点,已运功进了梁府内里。
不同往日的辉煌,梁府被查抄后,不过短短几日光景,内里却不似往昔那般干净敞亮。凉凉月光照射大地,溪月凭着习武之人尚有的一副好眼力,轻易便辨别出了梁俊曾经所住院落的方向,不过眼下这梁府颓败的场景,也的确是叫她唏嘘不已。
索性她曾经以侍女的身份混进梁府时也不是好玩的,早在很久之前便已将梁府各个角落摸索了一个清楚,找到梁俊书房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推门进了书房,溪月谨慎地将房门合上,又隐在黑暗里将书房里小心又认真的观察了许久,确定这里并无他人存在的气息,这才放心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将房间内的蜡烛点亮。
房间里烛火亮起的那一刻,溪月又不得不再一次在心里对夕若烟生起了一丝倾佩之感。
方才翻墙跃入梁府时,纵然是在夜色下看不太清,但她还是隐约辨得出那里的杂乱不堪。一路找到书房时,许多地方也是有被翻乱过的痕迹,却唯有这间书房,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饶是像极了往昔有人时常打理一般。
夕若烟料得没错,梁府内的诸多金银财宝皆是被搬了个一干二净,却唯有这间书房还尚且没有被人翻过,也不知是真的漏掉了,又或者是有人故意而为!但不管如何,起码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她要找的东西一定还在这间书房里。
不再耽搁下去,溪月快速地在房里翻找着那件所谓十分重要的东西,不管是书本盒子,乃至于是字画都被她认认真真地一一翻了一个遍,凡是能够藏得了东西的地方,就算是墙角一个狭小的缝隙也未曾放过。
然而,却一无所获。
寂静的夜里,隔着一道厚重的石墙也依稀能够听见大街上更夫打更的声音。丑时已过了,再如此耽搁下去找不到东西,天将将亮的时候可就更加麻烦了。
心头一阵烦躁升起,溪月焦躁地一拳打在那长条案桌上,却不想竟不偏不倚地正好打在了桌上隐藏得一处不太明显的暗格上,顿时屋里一个异样的响声陡然响起。
溪月柳眉一蹙,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正是屋里左面挂了两幅山水画的那面墙。陡然看去似乎并未有着什么不妥,但那道异响却不是假的,莫非,这书房里还真有什么暗格不成!
紧了紧握着长鞭的手,溪月谨慎地走近,再以长鞭挑开其中一幅山水画,后面除却一道坚硬的墙壁外却是什么都没有。唯剩旁边那幅山水画后头定然有着什么蹊跷,溪月这次却直接长鞭一挥,烛火下印出快速划过的一道红色鞭痕,墙上的山水画应声落下,而那显现出来的地方果然凹下去了一块,里头一个红漆木盒静静地躺在其中。
不由多想,溪月一个箭步上前将红漆木盒拿在手中,木盒上所雕暗纹,光线太暗溪月实在是看不太清,索性也懒得去顾及了。正欲伸手打开,却发现那木盒上竟是被人上了一把锁,那锁精致小巧,却结结实实的将那木盒给封了一个完好。
此刻再要去找钥匙溪月也没那份耐心了,索性找来桌上的一方砚台,用最快捷也是最粗鲁的方式直接砸开那把锁打开盒子。岂料重重一击下去,那把小锁竟还是结结实实地锁着那红漆木盒,锁身上也是一点被砸过的痕迹也不见得留下。
溪月心中生了疑惑,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把看似貌不惊奇的小锁该是以那玄铁所造,坚硬无比,自是寻常的物什轻易砸不开的。可她方才都几乎将这间书房翻了个顶朝天了也未有看见什么钥匙,如今之计,也只好先将其带回,待想办法开了看看里头是何物再做打算。
如此想着,溪月便当真收起了长鞭系于腰间,吹熄屋里的蜡烛便带着那红漆木盒出了书房。
溪月归心似箭,也未曾注意四周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才刚刚迈出书房,就连外头的回廊都不及走出,一阵劲风却直直朝着她面门袭来。
劲风来得迅速又强悍,吹起那夜行衣一角,直到离溪月面门不过一尺的地方,溪月灵敏地侧身躲过,才将将稳住身形。一个黑影自眼前一闪而过,再看时,面前已无了什么影子,就连手中的红漆木盒也一并消失了无影。
一双盈盈水眸倏然睁大,饶是面上覆着一块黑色面巾,也是难掩溪月此刻的震惊。
“大晚上的潜入官府封查之地,你究竟是何人?还有这红漆木盒中,装的又是什么东西?”夜幕下,楚训长身而立,皎洁的月光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剪影,他把玩似的看着方才抢来的红漆木盒,状似玩味间却是半点儿不曾松懈。
“与你无关。”
清冷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黑幕,腰间的长鞭被快速抽出,在黑幕中打下一道漂亮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