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将军四处征战,府中只有二小姐一人,二小姐不似一般闺阁小姐般喜弄花草,只挑得一些顺眼的花卉摆上算是添景。后来将军回来了,二小姐却又进了宫,这府中已是许久未曾大肆装潢过了。”
前头悠悠传来那男子的声音,夕若烟先是一懵,不过片刻却也了然了。约莫也就是她方才观察四周景象太过入神了些,领路的男子才以为她是好奇这里的摆饰,这才不问自答了。
原本也只是随便看看,此刻人家主动说起,她不回话,倒是显得她太小家子气了些,遂干干笑了笑,也就随口只应了一声。
忽然想起一事,倒是有些好奇,“一路走来倒是没瞧见什么人,想来也都是做好了事早早休息了罢。只是不知,你是……”
那男子闻言,当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着夕若烟便深深拜了下去,“小人楚修,乃是这将军府的管家。至于夕御医所道之事,算是,也算不是。只是我家将军不喜人多,自二小姐入宫后,便遣散了府中的几个侍从丫鬟,只留了几个用得称心的留下。”
夕若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楚管家年纪轻轻,倒是个稳妥的人。”
楚修“呵呵”干笑两声没再接话。
一路又再次陷入沉默,待走过一条回廊,远远便可看见那汀香水榭的位置何在。夜深烛火黯淡,隐约间似瞧见水榭之中朦朦胧胧有个身影,只是太远看不太真切,不过想来,也该是楚训无疑了。
一路行至水榭前,楚修却在离水榭仅有一条石子路的入口处停下,让开前路恭敬迎着夕若烟入内,却独独拦下了随行的庆儿。
“主子。”独独被人拦下,庆儿心中既有委屈又有不甘,望向夕若烟的盈盈水眸间满是委屈的神色,仿似在祈求主子不要抛下自己一般。
夕若烟也是犹豫了,待看向楚修时,却又临时改了主意,只留给庆儿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便径直往着水榭中去了。
如楚修方才所言,单看水榭中青瓷桌上摆着的茶水点心,再看向那已燃烧快至一半的蜡烛,想来楚训是真的已在此等候了许久。只是不知,究竟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莲步轻移踏上水榭,楚训适时转身,衬着夜色朦胧,烛火昏黄,刚毅的脸上竟隐隐有了丝柔和的迹象,倒是叫她觉得新奇。
“坐吧。”楚训摆了摆手,待至夕若烟翩然落座,自己也寻着就近的位置坐下,“还以为今夜是要白等一场了,却不想,你到底还是来了。茶凉了,我让人换一壶吧。”
抬手正欲唤不远处的楚修过来,夕若烟却怕麻烦,及时阻止了他,“不用了,有些话说完,我就要走了。”
“这么着急?”本是一句关切的话语,只是眼下这个时候说出来倒真是会叫人轻易曲解了意思,楚训脸一红,慌忙改了口:“我的意思是,这么晚回宫,就不怕惹出其他是非吗?”
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夕若烟难掩笑意,只为了不让他更加尴尬,硬是生生地忍了下来,“我今晚不回宫了,来时也着人去祁府知会了洛寒一声,一会儿他就过来接我,我今晚住在祁府。”
出宫时她就早已料定,今日铁定是赶不及在宫门下钥前赶回去了,既是如此,与其晚些回宫去徒惹非议,倒不如索性就住在了祁府。至于这理由嘛,总会有人替她设想周到的,也就不必她再过多的担心的。
“那个……他真没事了吗?”许久不见屋里头传来什么声响,虽说柳玉暇是信得过夕若烟医术的,但此刻却还少不得要多问一句。
“放心吧,我已经留了方子在房间里面,只要照着这个方子连续吃上几副药,再好好休养一番,大概也就没事了。”偏头看向身侧一直沉默不言的月儿,夕若烟迈步走近,“如果你相信我,那就一切听从我的安排,万不可再私下行事。否则,你报不了仇,我也救不了你,明白么?”
夕若烟说得郑重其事,饶是一贯态度坚定的月儿也不禁有些开始动摇。
以疯狗病向梁钰索命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方才她也是亲眼见证了施救的整个过程,动作行云流水,行事慌张不乱,那精湛的医术,怕是放眼诸国,也就唯有一个玄翊能够与之一较。
现如今,她一身武功不能施展,医术也是不敌,仅凭一己之力便想要为哥哥报仇只怕是太难,或许,她倒是可以赌上一赌。
心中天人交战了良久,纤长的之间紧紧嵌入肉中,良久,她方才似下定了一个重大决定一般,咬唇点了点头。
夕若烟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也为她及时的幡然醒悟,心中的一颗大石也算是稍稍落了地,“一会儿老板娘会向梁老爷讨人,之后你就听从老板娘的安排。至于其他的,等改日我找到机会出宫时,再与你细细详谈。”
“可是……”
“你要相信我,就算是不为你,为了咱们神医一族的传人,我也绝不会弃你于不顾的。”夕若烟温婉一笑,算是给了月儿一个肯定的回复。
“我知道了,夕御医……不,师叔。”朝着夕若烟会心一笑,月儿此刻才算是真正的信了她,也放心将自己的事情交给自己这位师叔。
交代好了后续之事,夕若烟实是不想留下来再给梁俊机会继续说什么感激涕零的话,遂拉着庆儿急急地出了梁府,登车而去。
马车内,夕若烟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正是方才临离开梁府时从柳玉暇手中拿来的,正是那对罕见的鸡血石镯子无疑。
“送你了。”取出一支镯子替庆儿戴上,夕若烟执起庆儿的皓腕反复看了又看,心中甚是满意。
庆儿这些年跟着她基本没吃过什么苦头,又身为景褀阁的大宫女,那些脏活累活自是有底下的人去做,细细将养了好些年,模样清秀俏丽不说,一双小手更是细白得紧,全不像在宫中做惯了差事的人。此刻再戴上那支鲜红似血的镯子,更是衬得皓腕白皙如玉,格外好看。
低头看看皓腕上的那支镯子,庆儿立时惊呼得张大了一张嘴,“哇撒,真是好漂亮的镯子,主子是真的送给我了吗?”
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东西有一天自己也能够用上,饶是见惯了皇上对主子赏赐时的那些好东西,可这支镯子却也很是不一样,精细样美,触之细滑,实是一个极好的物件。
夕若烟宠爱地一刮她小巧的鼻梁,含笑道:“真是个傻丫头,好东西不给你,难道我还留给外人啊?”
庆儿甜甜一笑,满心欢喜的反复看起手腕上的玉镯来。
见她喜欢,夕若烟也是高兴,也不枉费她坑了柳玉暇这一次。虽说是招人恨了点儿,不过庆儿既是喜欢,那便也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