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着凄凉的笑声回荡在夜色之中,祁洛寒摇晃着脚步朝前走着,微红着眼眶,竟是觉得面前的道路虚浮不定,就跟踩在一片不知是什么东西上,也不知自己下一秒是否就会腾空摔了下去。
用力甩了甩头,祁洛寒突然一笑,仰起头便又猛灌了几口酒下肚。喉咙火辣辣的疼着,腹中也是犹如一团烈火在烧,由不得便咳嗽了两声。
子时过半,空荡无人的大街更显清凉,漆黑的夜色,唯有道路两旁高挂着的几盏红灯笼印出几分亮色来。
一俩马车划破黑夜,一路驰骋而来,车轮子压过地面的声音响大刺耳。叫人无端从心底处升起一阵烦躁来。
许是那驾车之人觉着夜深人静,此刻街上该是无人行走才对,便也没了白日时的那般沉着顾忌,高高扬起长鞭落在拉车的马儿身上,马儿吃痛,更加疾驰朝着前方呼啸奔去。
祁洛寒漫无经心地走在街上,怀中的酒坛子转眼间便已经空了一半,但是,他却并没有想好自己此时此刻将要去往哪里。是随处找一个地方将就着过夜?还是继续这么一直走下去,直到走得双腿再也迈不开一步,方才就此作罢?
但是不论是何种选择,有一点他却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他不想回家。
一个家,没了最初交心相待时的那份真心,还能算是一个家吗?
祁洛寒凄凄的笑着,他敬重爱戴的父亲瞒着他,就连自己为什么会落水,是被人的陷害的真相都不肯告诉他。还有长姐,他那么尊重她,那么在意和信任她,到最后,不也还是一样对他有所隐瞒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个个都要瞒着我?为什么个个都要瞒着我?”心中怒火上来,借着酒劲儿终于爆发,祁洛寒用力将怀中的酒坛子掷在地上,伴随着酒坛子落地的声音,酒水以及碎片溅得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脑袋昏昏沉沉的,祁洛寒眼神迷离看不清路,脚步更是酸软得厉害,摇摇晃晃地险些便要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好容易站稳住了脚跟,祁洛寒却凄凄的笑出声来,带着满满的苍凉之感,“为什么都要瞒着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顶天立地,难道还不能够保护家人,不能为家人分忧吗?”
满腔幽怨在夜深人静之时爆发出来,祁洛寒心中苦涩无比。想他从小努力习武识文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以后能够在朝为官,官运亨通吗?不,比起这些,他更想的,是能够尽全力保护家人不受任何伤害,能够让父亲安享晚年。可是如今,长姐不相信他,父亲竟然也不相信他。
什么不慎失足落水,什么意外,统统都是借口。他是祁家的长子嫡孙,难道就连知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难道,他堂堂男子汉,竟然还比不过长姐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吗?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夕若烟出了大厅便径直往着祁零的迎辉堂而去,主仆二人穿过蜿蜒的回廊,目标直指祁零的迎辉堂。但一路夕若烟的步伐却很快,庆儿唯有一直小跑着方才能够跟得上她的脚步。
一路忍了许久,眼望着四周都无人经过,庆儿方才鼓足了勇气问道:“主子为何要瞒着二公子?”这问的,自然是祁零落水一事的真相。
她只是不太明白,二公子明明是祁大人的亲生儿子,何故连自己父亲落水的真相都不可以知道?
夕若烟闻言突然顿下步子,庆儿一时未有发觉,险些便撞了上去。
一个回头,夕若烟的目光紧紧盯着庆儿,几次欲言又止,却是看得庆儿头皮一阵发麻,颤颤巍巍地道:“主、主子?”
一番眼神对视下来,夕若烟突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竟也有些不忍了,“其实我也不是想要瞒着他,只是瑾瑜说我太过心浮气躁,往往一遇到了自己的事情就慌不择路。洛寒与我虽非亲生姐弟,但他的性子与我却很是相似,我不想他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出来,到头来不但是帮不了家里什么,反而倒还会将自己给搭了进去。何况,义父的心里,也肯定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徒增郁卒。”
这件事情已经确定了是北冥祁在背后搞鬼,别说是她没有办法,就是瑾瑜也说了此事甚是棘手,更何况是洛寒这个才初出茅庐的御前侍卫,无权无势如何能跟身为亲王的北冥祁相斗?
很多事情,其实往往是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庆儿懂了,但也不免得有了另一层担心,“虽然主子是在为二公子考虑,但二公子要是哪一天自己知道了,会不会怪主子没有告诉他?”
夕若烟叹一口气,如花娇颜上布满了忧郁,“我只是怕,他或许早就已经知道了,刚才,不过只是在试探而已。”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想要从她的口中得知一些更多的线索来,可是,她却从一开始便想好了要对他隐瞒。如此,洛寒怕是会对她生出许多不必要的误会来吧!
“那可怎么使得?”庆儿急了,就怕在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多出什么乱子来,恐会给主子带来不少麻烦。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走吧。”不去想那些还尚未发生的种种担忧,反正话已经说出去,是再也收不回来的了,倒还不如放宽心,好好照顾义父才是真的。于是甩甩头不去多想,快步穿过回廊,一路直往迎辉堂而去。
夕阳西沉,一轮弯月悄然爬上天空,如墨般的天空繁星点点,虽静谧却不显得孤寂。
然而在祁府门外的那条街道上,一间小小的酒馆内却是有着一个十足落寞的身影,独自饮酒,独自哀愁,直到将近子时夜半,酒馆都快打烊了也丝毫不见要离去的意思。
来酒馆吃饭饮酒的客人都早已经先后的离去回家,唯有祁洛寒仍旧在那个位置上坐着,面前的桌上摆着的是十几坛已经空空如也的酒坛子,手中的酒壶也只剩下了不到半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