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祁零仍是觉得奇怪,“真是奇了怪了,这与我早晨喝的太平猴魁,还真是有着不一样之处。”
虽说都同为太平猴魁,可此刻喝的,却比之早晨的还要更加幽香扑鼻,醇厚爽口,而且汤色清绿明澈,叶底嫩绿匀亮,这乃是上品之中的上品,似是……御用之物?
脑海中一有这个想法拂过,祁零立即吃惊的抬头看向旁坐的夕若烟,却只见她气定神闲,淡淡的笑意温婉大方,当即便明白了。
见祁零将目光投向自己,已知他心中已有了怀疑,也不做隐瞒,“实话告诉义父吧,此刻义父所喝的太平猴魁,正是圣上所赐。”
“皇……”祁零震惊,险些没端稳茶杯。
夕若烟莞尔,“皇上知道我今日会出宫,所以昨儿个就已经让玄公公送来这顶级的太平猴魁,说是义父喜欢,便让我务必亲自代为转交给义父。刚才没有提前告诉义父,是想给义父一个惊喜,只是不知,义父品尝起来,滋味如何?”
皇上的所赐之物,滋味定然是极好的,只是祁零想不透,这太平猴魁,究竟是皇上所赐的,还是烟儿自作主张,以皇上的名义送给他,目的,不过只是想让他们祁家永远站在皇上一侧,永不叛变。
这样的想法一直不停的在心间来回问出,越是如此想着,祁零的一颗心便越是不安。渐渐的,就连自己最喜欢的太平猴魁,此刻,也是再没有那个心情去细细地品味了。
见着祁零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夕若烟有些奇怪,打量了许久也不见他回神,由不得小声唤道:“义父?义父,您在想什么呢?”
祁零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转而却目光炯炯的看着同样在看向自己的夕若烟,只是那目光里头少了些慈爱,却多了几分认真还有凝重,竟是看得夕若烟头皮一阵发麻,不由得一怔。
“义父。”
“这里没有外人在,烟儿,你告诉义父一句实话,你与皇上,究竟是什么关系?”祁零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他是真心当烟儿如亲生闺女一般,所以才直言不讳,也正因为如此,他也受不了自己女儿对自己的欺骗,只希望,烟儿可别叫他失望才好。
“我……”被祁零的眼神看得一阵心虚,夕若烟由不得在心中腹诽,是否是因为义父看出了这太平猴魁的端倪?
的确,北冥风身为一朝天子,管的是天下的事情,平日里连天下事都处理得尚且有些分身乏术,又哪里还有别的时间去在意这些小事?
太平猴魁是皇上赏赐的这不假,只不过却是早些时候赏给她的罢了。因为知道义父甚是喜欢这茶,而她平日里除了自己所泡的花茶外,都很少喝其他的名茶,便想着搁着也是搁着,倒不如借花献佛送给义父,再以北冥风的名义送出去,如此,定然会叫义父感念皇恩,对北冥风更加衷心。
原本打得不错的算盘,却没想到,义父只不过是略一品味,便已经发现了其中的不同之处。
只不过,义父到底是看出了她在撒谎?还是,猜中了她的心思?
祁零深知夕若烟是在唬自己,也就没有将这话给放在心上,却也并未拆穿她,不过只默默笑了笑。毕竟这是晚辈在担心他的身体,哪怕就是偶尔唬自己一下,也无伤大雅。
况且,自己的身体如何,难道自己还不知道么?
不过,夕若烟也从未打算以此能够唬住义父,不过也只是故意这么一说,意在让他知道,不管如何,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顺便,也就此发表了自己对义父不爱惜身体的一番埋怨罢了。
只是义父不接话,夕若烟也无奈了,只能好商好量的欲要扶着祁零回自己房间,“不看大夫也罢,毕竟自己女儿就是大夫,又何须再到外面去找别的大夫不是?”临了,还不忘吹嘘自己一番,“再说了,外面那些人肯定没有我的医术高明,去找他们,既没有什么用处,倒还费了银子,实在是不值得。”
说罢,还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那模样,立时便逗得祁零笑得开怀。
见着义父高兴,夕若烟心里也跟着开心,遂扶着祁零站了起来,“字也练得差不多了,烟儿扶义父回房间吧,烟儿还有好多话想要跟义父说呢!”
见祁零故作讶异般的看着自己,夕若烟唯恐他会临时反悔,抱着他的手臂便是一阵撒娇,那一声声的“义父”喊得祁零心花怒放,都俨然是将夕若烟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闺女一般,再无任何反驳的可能。
于是笑道:“好好好,烟儿好不容易来一次,义父当然是要陪烟儿好好说说话的。让下人们准备好茶点,走,咱们去汀香水榭说话去。”
“义父!”
夕若烟还想再劝说祁零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谁料这话都还未开头,祁零便已深知了她的心思,随即回头睇来一记目光,虽是再平常不过,却立时便叫夕若烟那一番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语给生生得堵在了喉间。
夕若烟没有办法,也就只好依了他。
汀香水榭其实也不远,就在南院书房后的一座假山前,穿过一条回廊便到了。
往日来祁府看望义父时,夕若烟最多的就是陪着祁零说会儿话,很少有去逛后院的闲心雅致,有时也的确是因为时间太紧,多数时候也因为各种原因,就连陪义父说话闲聊都没有多少时间,又哪儿还有什么心情去园子里逛悠呢?
可是,今日却是个例外。
不过这汀香水榭她倒是去过一次,那是第一次来祁府时,由着祁洛寒领路,为了熟悉祁府地形时去过一次。虽然只是粗粗一看便走过,但那里的风景倒还是不错的,假山嶙峋,绿坪鲜花煞是好看,听说自汀香水榭前淳淳流过的小溪还直通护城河,水质清凉没有杂质,再加上又是活水,自不是一般府邸内的池中水可比。每每一到炎炎夏日间,还有一股清流自假山石中的凹处垂直落下,远远望去,真是像极了瀑布,闲时在这里乘凉休憩,都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想到义父虽是感染了风寒,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有些咳嗽罢了。如今正值酷热夏日,要真是一直在房间内呆着,只怕是没病也快憋出病来了。
如是想着,夕若烟倒也坦然了。也算是今天有幸,倒还可以去那里坐一坐,再欣赏一下景致也还是不错的。
通往汀香水榭的回廊不长,再经过两个小亭子便就到了,可夕若烟不放心,一路上都搀扶着祁零。本来祁零也觉得自己并无什么大碍,一路搀着倒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些,可又实在是拗不过夕若烟,便也就只好随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