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握住夕若烟玉臂的大掌转而来到她的肩头,北冥祁手下稍稍一用力,便已经摁着她坐到了青瓷凳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没有抬头,夕若烟目光冰冷,却不难听出话语中暗藏的一丝丝恐慌。
哪怕镇定如她,聪颖如她,可当自己真的置身于危险之中且不能自救之时,心中的那股慌乱与害怕,也就只有她自己才能够明白。
虽然,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来这儿,但是为了义父与洛寒,就算他北冥祁是老虎猛兽,她也要与之一搏。
“其实你不用如此害怕,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害怕我,你也不该对我心存惧意。”将倒好的一杯酒递到她的面前,北冥祁在她身侧的一处青瓷凳上坐下,卸下王爷这个包袱,他仅仅是在用“北冥祁”这个身份与她交谈。
如果可以,他也并不想逼迫她,也更加不想用这种威胁的方式让她就范,可是怎么办呢,她不爱他,而他,又不想失去她,不想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白白给了别的男人。
尤其,那个男人还是他这一生的死敌,他们之间的仇恨,至死方休。
夕若烟不言,也不接过他递来的玛瑙杯,表情淡漠疏离,直直将他当成了一个透明人般。
几不可闻的一个浅浅叹息,北冥祁将手中的玛瑙杯搁下,仍旧耐着为数不多的性子,道:“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对我,你为什么就一定要那样疏离呢?”
“可是你伤害了我的家人。”转眸看向他,清亮的眸中隐隐浮现一些光点,夕若烟努力压抑下心头不断上涌的苦涩,她垂眸,努力掩去自己的伤感,不让眼泪落下。
“如果仅仅是没有伤害我,而是用我家人的性命来威胁我,那我宁可你直接对付我。就算你生气,就算你恨我,觉得我不识抬举,这些你大可以直接对我下手,何苦要连累那些无辜的人?”
义父才第一天见过她,他们才仅仅做了一天不到的父女,而她没有带给义父一点欢乐,反而让他们遭受了如此的罪过,这些都是她的错。
如果早知道北冥祁是存了这个心思,她是宁死都不会认义父的,至少,他也就没有了那个可以威胁她的把柄,义父与洛寒,也不会无辜被累。
眸中已经积起一片氤氲,虽然强忍着眼泪不被落下,可是心中的酸楚,却是只增无减。
见她几欲落泪,北冥祁心中一疼,想要伸手去轻抚她的脸庞,却被她有意躲开。
她抬眸盯着他,伤感万分,“你到底要什么?你已经是王爷了,权势地位,兵权财富,你什么没有,你到底还要什么?”
“我要你。”跟着她起身,北冥祁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
是,权势地位,金钱财富他样样都有了,诺大的祁王府金碧辉煌,却独独少了一个女主人。
从前他并不觉得女人有什么好的,在他的眼中,最看重的是地位,是权势,是江山,可是当遇见她之后,他却有了自己这一生从来都没有过的一些感觉。
当云烈在朝堂之上当众说要她和亲南诏的时候,那一刻,他是真的慌了,他多害怕北冥风会保不住她,多害怕她真的会和亲去南诏。
虽然陷害祁家父子的手段是太过卑劣了一些,可是他没有办法,走了一个云烈,还有一个北冥风,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威胁。
夕若烟一怔,而后却只觉得分外可笑,“只要我?那我若让你在权势与我之间做一个选择,要我,那你就必须舍弃尊贵的王爷身份,舍弃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舍弃你眼下拥有的一切,你会如何抉择?”
心底的怒气在渐渐凝聚,许是连北冥祁自己都不知道,在想着自己花了如此多的心思只为了得到一个女人的时候,他是真的有那么一刹那的时候在怨恨自己的儿女情长。
皇位被抢,母妃含恨而终,多年来他都处心积虑的为报仇做着努力,却在遇见她之后什么都变了。
如果,她也是爱他的,就算没有很喜欢,但至少……别恨他。
可是没有,除了厌恶,她对他的就只有憎恨。
盯着北冥祁那不断收紧的五指,夕若烟心中微微有些惧意,竟是下意识的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她能够感觉得到他的怒气,也能够感受出来自他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此刻她只是在想,若他指下再用力那么一分,他手中的玛瑙杯究竟会不会被他给生生捏碎?
杯子碎不碎她不在乎,她只是不由得担心,在杯子被捏碎之后,下一刻被捏碎的,会不会是她?
不知道北冥祁的怒气到底来自哪里,许是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太过强硬了些,若是惹得他一怒之下杀了自己,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纤长的指尖狠狠嵌入肉里,她是在用疼痛来使自己保持仅存的一点镇定,至少,也别让人看出来她的惧意才好。
良久,她道:“王爷让我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让我陪你喝酒吧?”
不算太温柔的语气唤醒了北冥祁陷入在仇恨之中不能自拔的意识,紧紧捏住玛瑙杯的手稍稍有些松缓,他抬眸,眸中已经一片赤红,来不及掩盖下的,是一股莫名却又十分强大的仇恨。
“你……”
夕若烟吓得脚步有些踉跄,这种仇恨的目光如此强烈,她还是第一次在他的眸中看见。
只是,如此强烈的恨意,到底是为了谁?
是她?还是冥风?
夕若烟想不出能让他如此恨绝的人除了她与冥风之外还有其他的谁,只是,有人却已经不再给她这个机会让她去更多的发觉什么,尤冽面色一冷,沉声斥道。
“夕御医还是懂些规矩的好,在你面前的人可是堂堂的祁王殿下。”
尤冽的话算不上是呵斥,因为语气还并没有之前的那般恶劣,只是这话中,却是充斥着满满的不满。
夕若烟冷冷一哼,随即抬起如花娇颜,唇角勾勒一笑,道:“那这么说,我还要多谢尤侍卫你的提醒,只是我不懂规矩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又是什么身份,对着朝廷御医也敢如此大呼小叫,你难道又很懂规矩吗?”
“我只是……”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我不懂规矩,就连你主子都没有多说一句什么,你区区一个奴才,凭什么来指责我的不是?”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可泄,既然这尤冽如此不知好歹非要撞上来,那么她也自然不会客气。
反正眼下北冥祁还没有要对她怎样,那她倒不如用着他给的宽容来教训他的奴才,虽然不能够直接消气,但是杀鸡儆猴,也总比一个人默默承受着满肚子的怒气要好上太多。
口齿伶俐的小嘴配上一张如花的娇颜,即便说出来的话语是那样的咄咄逼人,那样的不给人面子,但至少在还未触及到底线的时候,北冥祁对她,还算得上是万分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