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换着干净的衣衫,回头看向自己玩闹后的战场,两人均是相视一笑。
率先换好衣服,庆儿执起一方干净的方巾,为夕若烟擦拭着滴水的发丝。
想想方才自己与主子的嬉戏打闹,那样不顾身份,只图玩得痛快,庆儿不禁莞尔一笑,“主子好久都没有这样开怀笑过了,主子笑起来真的很美,以后还要经常多笑才是。”
夕若烟坐于梳妆镜前,身后是庆儿为自己擦拭着发丝上的水滴,而她便执起镜前的象牙玉梳,一遍遍的梳着手中握着的一缕黑发。
凝视镜中的女子,小巧的瓜子脸上未施粉黛,细长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清澈灵动的云眸,高挺却小巧的鼻梁,未点而红的樱唇,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恰似最嫩的婴儿肌肤,不加装饰便已经素颜倾城,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赞叹,这张脸,的确是美如画,更加倾国倾城。
唇边淡淡扬起的一抹笑意更加足以颠倒众生,不禁让她想起李延年在《卫风硕人》中有写: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她虽生为女子,却也不得不说,这张皮囊,当真是美得毫无瑕疵。
“主子在想什么?”瞧见镜中的女子不知早想着什么走了神,庆儿轻轻一唤道。
夕若烟莞尔,继续着手中梳理发丝的动作,“也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世间之人,为何皆爱美丽之物,都对丑陋之物弃之,厌之。”
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庆儿噗嗤一声给笑了出来,惹得夕若烟一阵疑惑,“你笑什么?”
“当然是在笑主子洛!”
放下象牙玉梳回头,夕若烟一本正经的凝着她,“笑我?为什么?”
“主子你想啊,这世人为何皆爱百花?”
“因为它艳丽多姿,娇艳洛!”夕若烟老老实实的回答。
“是啊。”庆儿踱步至菱花梳妆镜前,重新拿起方才被夕若烟搁下的象牙玉梳,而后转过身来,为她仔细梳理着发丝,“这花儿美,自然是有人喜欢,自古以来有多少文人墨客为它们写诗称赞,可怎么也没见有人称赞那些丑陋的事物?可见啊,这世人眼中,到底还是美丽的事物招人喜欢。”
在她看来,主子娇颜胜过一切繁花,艳丽如玫瑰,清丽如百合,然而在主子的面前都还要稍稍逊色几分。
“可是,人再美,也有老去的一天。等有一天女人老了,美丽容颜不再了,皮肤不再白皙,脸上爬满皱纹,那个时候,还会有人喜欢吗?”夕若烟认真的想着这个问题,一向聪明如她,这一刻,却变得有些迷糊了起来。
庆儿闻言轻轻一笑,道:“别人我不敢说,但是皇上,是绝对不会因为主子的老去而不爱主子的。”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喜欢过一个人,除了在书中读到的那些感人的爱情,身边,便就只有皇上对主子的爱让她相信,这世间,是有真情存在的。
不关美丽丑陋,不论富贵荣华,只两颗相爱的心,便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庆儿的话温暖了夕若烟的心,唇边渐渐扬起一抹幸福笑容,此刻,只见证了她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她也渴望爱,渴望被爱,只希望,冥风与她,能够一直永久的走下去。
不离不弃!
与楚训一同留在紫竹林中练习骑术,一练便是整整一日,直到日落黄昏时分,夕若烟方才携着庆儿回到宫中景祺阁。
一切正如楚训自己所言,他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严师,不但对待身为学生的她极其严格,且毫无半点儿怜惜之情,当真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臭石头。
之所以骂他是臭石头,一切皆因,在紫竹林的一天,他不但并未教授她任何骑术的诀窍,甚至,还以自己先生的身份让她刷马鞍,一刷便是整整一天,且不许庆儿帮忙。
其理由更加是冠名堂皇:骑马者,必先了解马儿的一切习性,其马鞍干净无尘,则是学习骑马的第一步要领。
当听到这样一个解释之时,夕若烟就差气得没有当场将马鞍朝他脸上狠狠扔去,不过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算了,她忍。
回到景祺阁后,夕若烟已经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再动,庆儿吩咐婢女打来热水,再倒入能够舒缓疲劳的玫瑰香露,方才服侍着她沐浴。
坐在诺大的浴盆中,温热的水漫过胸口,热腾腾的烟雾缓缓升起,夹杂着浓郁的玫瑰香露,总算是稍稍缓解了一身的疲乏。
双手搭在浴盆两侧,夕若烟闭目养神,刷了一天马鞍的她,此刻更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再动,只任由着庆儿为自己擦拭着身体。
庆儿虽为宫婢,但这几年也是被她娇生惯养惯了的,大事由不到她去烦心,脏活累活也舍不得让她去做,如此养尊处优下来,庆儿的一双小手倒也是白皙柔嫩无比,尤其是她的按摩手法是相当的好,软软的小手为她捏着双肩,倒也减去了不少疲乏。
垂眸望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夕若烟,庆儿不满地努了努嘴,手下按摩的动作却是未停,“真不明白,那楚将军到底在想些什么,主子是女儿身,他说严格对待,竟还真的严格成了这般,可怜了主子,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脏活累活呢!”
她是最了解主子的,主子虽是御医,可皇上待主子极好,平时连气都不让主子受一点儿,就更别让主子去做那些个重活了。
她平日里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主子,就怕主子累着伤着了,可这个楚将军倒是好,才认作先生的第一天便让主子刷马鞍,将来还不得更加变本加厉,主子怎么受得了啊!
更可气的是,他让主子刷马鞍也就罢了,竟然不许她帮忙,只让她看着,若是有哪些地方没刷干净的,他还要主子重新刷过,真是过分。
身上的疲乏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儿缓和,这才刚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头顶上们便传来了庆儿抱怨的声音,缓缓睁开一双云眸,回头凝了庆儿一眼。
“你这丫头,刚才当着那楚将军的面你怎么不说,现在人不在了,马鞍也刷了,你却来这儿给我大肆抱怨。”
“我……”庆儿一时语塞,不满的嘟起了一张樱桃小嘴,“还不是因为他太凶了,教授前跟教授后,完全是两个人,我也想说啊,可是他不给我这个机会嘛!”
想起楚训那一张冰山脸,庆儿至今都还有些心凉。
至少在教授前,那楚将军还是有点儿笑容的,可是在教授时,完全就是一个严厉的师傅,不,应该是超级严厉,比尚书房的那些先生还要严厉。
夕若烟闻言失笑,抬起沾着浴水的玉臂,朝着庆儿的脑门便戳了下去,“你呀,起初跟人家抬杠的时候还是那么振振有词,怎么,人家一沉了脸色,你就怕了,连说句话都不敢了?”
她有意拿着庆儿寻开心,倒是把庆儿给惹急了,“哪有,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人,连那些敌军都怕他怕得要命,我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要是真惹急了他,他一只手就可以把我拎起,然后丢得远远的,那我可怎么办啊?”
在浴桶一侧缓缓蹲下身子,庆儿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那挂在眼角处欲滴未落的眼泪,倒真有一种惹人怜惜的感觉。
要不是特别了解庆儿这丫头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只怕是连夕若烟也要被她给唬过去了。
这丫头,别的学不精,这演戏倒是挺厉害的。
“是啊,你怎么这么可怜啊!”双手交叠撑在浴桶边缘,夕若烟也学着庆儿的模样嘟了嘟那粉红的樱唇,一双云眸仿似被这水中的雾气给熏出了一片氤氲般,水光潋滟的甚是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