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可爱。”那眼神顾九真的太熟悉了,这哪是夸人,这明明是在夸肉香,对方也想吃了他。
邵逸将顾九拦向身后,抬起手中的桃木剑指着兰月,警告地看着她。
兰月一点也不怕桃木,她有活人生气护体,克制阴物的东西如今对她是一点效都没有的。兰月轻轻将邵逸的剑拨开,“道长们不必这么凶,奴家又没害人,这姑娘哭哭啼啼地要跳河自杀,恰好遇上了奴家,这才与她签了鬼契,待奴家帮她的心愿了了,自会离去。”
方北冥笑了一下,“王小蝶的心愿是什么我暂且不问,你呢?你上岸的目的是什么?”
兰月原本还笑着,闻言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幽幽道:“奴家……在水里飘了二十载,身上的血肉葬了鱼腹,如今连尸骨都要腐化了,奴家上岸,自然是想找人把奴家的尸骨捞起来埋进土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水里真的太冷了,耳边只有无尽的水声,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真的太安静,太寂寞了……”
方北冥一敲桌子,阻止了兰月漫无边际地絮絮叨叨和嘤嘤哭泣,嫌弃道:“你生前做人也这般啰嗦?行了出去吧,你一只鬼,也好意思和我们三个道士待一起。”
兰月倾诉的欲望被打断,擦着眼泪幽怨地看了方北冥一眼,准备离开时,方北冥叫住她:“你尸骨在哪?地址给我,我去给你捞上来。”
兰月勾了勾嘴角:“道长真是个大好人,只是奴家的尸骨在哪,奴家也不得而知呀。”
方北冥皱眉:“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兰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又柔弱地说:“奴家死了这么多年,哪还记得那么多,叫奴家想也太为难奴家了。”她回忆了一会儿,“奴家记得那里好像有一棵挺大的垂柳……”
再多的,兰月却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摆摆手,让兰月走。
等兰月走后,顾九凑到方北冥身边,“师父,真的要去帮她捞啊?”
方北冥顺手摸了块干果丢进嘴里,“你们发现没有,兰月情绪多变,不太稳定。”
顾九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
邵逸道:“通常这样的鬼,都是厉鬼。”
方北冥叹道:“果然是水中厉鬼。既然叫我们遇上了,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尽早把兰月的尸骨找到,了了她的心愿,早点把她送走。”
中午的时候,出门的王家夫妇回来了。
方北冥找到这对一直愁眉苦脸的夫妇,准备打听一下王小蝶的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王小蝶一个青春正好的姑娘想不开去投河。
邵逸朝白雪跑走的方向追去,他的裤腿上挂着一串咿咿呀呀叫着随风晃荡的纸人,那些原本在围攻他的厉鬼,也立即跟了上去。
此时的顾九,抓着白马的鬃毛,大喊道:“白雪!白雪你停下,你要带我去哪里?”
白雪跑得飞快,听见顾九喊声也不停,只咴聿聿地回应了一声。
现在是半夜,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周围一片黑暗,顾九根本不知道他现在被白雪背到哪儿去了。他一手抓着鬃毛,一手艰难地在身后的背包里掏啊掏,掏出几张符纸,空手点符是道士入门最基本的课程,顾九指尖一凝,符纸顿时被点燃。
顾九扬了扬符纸,借着火光查看两边,符纸燃得很快,顾九一连点了好几张,才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小水塘,这是他们来时的路。
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的时候,顾九忽然感觉白雪往左边拐了个弯,顾九回忆了一下,来时的路唯一会经过的岔道,只有那条通往军营的路。
哟呼!邵逸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顾九一下子给掐醒了,以为顾九趁他睡着伺机报复,从床上弹起来,刚想骂,就看到顾九白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顾九终于敢出声了,“师兄,窗户、窗户!”
顾九转头看了看,又转头回来,“窗户怎么了?”
顾九一愣,脑袋一抬,就见窗户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人影都没有,“刚刚,刚刚明明有个影子站在那的。”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邵逸摸了摸袖子,干的。他想了下,指尖翻飞掐了诀,再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的水。难怪他觉得今晚顾九跟虫子似得一直不老实,换他这样也睡不着。
邵逸道:“你不早说。”
顾九委屈:“我说了啊……”结果被邵逸从床上摔下来的事给弄的不敢再开口。
邵逸凶巴巴道:“这种情况,你不知道给自己念个咒吗?”
顾九顿时语塞,因为他阴气重,魂魄容易被勾出去,所以身上除了带有师父给的煞鬼符,学了固魂经外,邵逸教顾九最先教的,就是些防鬼、护身的咒语。
顾九抓了抓脑袋,“我……我忘了。”
在邵逸的瞪视中,顾九想了下,开始不太熟练的掐诀,随着手势变化,顾九神情一变,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咒语诵念完毕,顾九感觉身上有清气拂过,身上粘腻潮湿的不适感顿时如潮水般褪去。他摸了摸被子、枕头,居然也干了。
顾九高兴地看着邵逸:“师兄,没水了。”
邵逸翻身躺下,道:“本来就没有水,是你被阴气影响,出现的错觉。”
顾九这下舒服了,挨着邵逸躺下,小声道:“师兄,这家人屋子里是不是有鬼啊?那个姐姐,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顾九回想窗户人影的事,那时他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动,因为脑子不太清醒只以为是小弟回来了,但此时在想,分明是水滴滴落的声音。那个人影,看着个子也不高,与王小蝶差不多。
邵逸打了个哈欠,“鬼乃阴物,你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了吗?”
顾九摇头:“没有。”
邵逸说:“我也没有,师父的阴铃铛也没响。快睡吧,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再说。”
“哦。”顾九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户,悄摸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被子底下拉着邵逸的衣角,这才安心地闭眼睡觉。
第二天却下起了雨,顾九他们只得再停留一阵,等路干了再走。
方北冥掏了点钱交给王大才,请他帮忙准备这几天的伙食,之后三人打开窗户,坐在屋里。顾九趴在桌子上描字,邵逸在狭窄的空间里练习禹步。
方北冥则在坐在一旁雕桃木牌,顺便问他俩:“昨晚你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干嘛呢?”
顾九就收了笔,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师父,你觉得王姐姐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