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蝶直接走了进来,她也没看顾九他们,将篮子里放着的几碟子干果摆在桌上,柔柔道:“这雨也不知会下多久,再过几日便是小女子的婚礼,几位道长不如喝杯喜酒再走?”
方北冥道:“你叫什么?你和王小蝶签了鬼契?”
“王小蝶”被一语道破身份,她捏着兰花指掩嘴笑了笑,因有恃无恐,便半点遮掩也没的直接承认:“道长真是聪慧,一眼便看出来了,奴家叫兰月。”
“签多久了?”
“不多,才五天罢了。”兰月说着,忽然扭头看向顾九。
顾九最近在翻面相相关的闲书,兰月进来后,他就忍不住看王小蝶的面相,这会儿不太确定地得出王小蝶是早死面相的结论,他正研究着呢,就见兰月忽然扭头看他,顿时双腿一蹦,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邵逸旁边待着。
兰月掩嘴又笑了两声,盯着顾九:“小道长真是可爱。”
顾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可爱。”那眼神顾九真的太熟悉了,这哪是夸人,这明明是在夸肉香,对方也想吃了他。
邵逸将顾九拦向身后,抬起手中的桃木剑指着兰月,警告地看着她。
兰月一点也不怕桃木,她有活人生气护体,克制阴物的东西如今对她是一点效都没有的。兰月轻轻将邵逸的剑拨开,“道长们不必这么凶,奴家又没害人,这姑娘哭哭啼啼地要跳河自杀,恰好遇上了奴家,这才与她签了鬼契,待奴家帮她的心愿了了,自会离去。”
方北冥笑了一下,“王小蝶的心愿是什么我暂且不问,你呢?你上岸的目的是什么?”
兰月原本还笑着,闻言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幽幽道:“奴家……在水里飘了二十载,身上的血肉葬了鱼腹,如今连尸骨都要腐化了,奴家上岸,自然是想找人把奴家的尸骨捞起来埋进土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水里真的太冷了,耳边只有无尽的水声,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真的太安静,太寂寞了……”
方北冥一敲桌子,阻止了兰月漫无边际地絮絮叨叨和嘤嘤哭泣,嫌弃道:“你生前做人也这般啰嗦?行了出去吧,你一只鬼,也好意思和我们三个道士待一起。”
兰月倾诉的欲望被打断,擦着眼泪幽怨地看了方北冥一眼,准备离开时,方北冥叫住她:“你尸骨在哪?地址给我,我去给你捞上来。”
兰月勾了勾嘴角:“道长真是个大好人,只是奴家的尸骨在哪,奴家也不得而知呀。”
方北冥皱眉:“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兰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又柔弱地说:“奴家死了这么多年,哪还记得那么多,叫奴家想也太为难奴家了。”她回忆了一会儿,“奴家记得那里好像有一棵挺大的垂柳……”
再多的,兰月却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摆摆手,让兰月走。
等兰月走后,顾九凑到方北冥身边,“师父,真的要去帮她捞啊?”
方北冥顺手摸了块干果丢进嘴里,“你们发现没有,兰月情绪多变,不太稳定。”
哟呼!
顾九转头看了看,又转头回来,“窗户怎么了?”
顾九一愣,脑袋一抬,就见窗户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人影都没有,“刚刚,刚刚明明有个影子站在那的。”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邵逸摸了摸袖子,干的。他想了下,指尖翻飞掐了诀,再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的水。难怪他觉得今晚顾九跟虫子似得一直不老实,换他这样也睡不着。
邵逸道:“你不早说。”
顾九委屈:“我说了啊……”结果被邵逸从床上摔下来的事给弄的不敢再开口。
邵逸凶巴巴道:“这种情况,你不知道给自己念个咒吗?”
顾九顿时语塞,因为他阴气重,魂魄容易被勾出去,所以身上除了带有师父给的煞鬼符,学了固魂经外,邵逸教顾九最先教的,就是些防鬼、护身的咒语。
顾九抓了抓脑袋,“我……我忘了。”
在邵逸的瞪视中,顾九想了下,开始不太熟练的掐诀,随着手势变化,顾九神情一变,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咒语诵念完毕,顾九感觉身上有清气拂过,身上粘腻潮湿的不适感顿时如潮水般褪去。他摸了摸被子、枕头,居然也干了。
顾九高兴地看着邵逸:“师兄,没水了。”
邵逸翻身躺下,道:“本来就没有水,是你被阴气影响,出现的错觉。”
顾九这下舒服了,挨着邵逸躺下,小声道:“师兄,这家人屋子里是不是有鬼啊?那个姐姐,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顾九回想窗户人影的事,那时他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动,因为脑子不太清醒只以为是小弟回来了,但此时在想,分明是水滴滴落的声音。那个人影,看着个子也不高,与王小蝶差不多。
邵逸打了个哈欠,“鬼乃阴物,你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了吗?”
顾九摇头:“没有。”
邵逸说:“我也没有,师父的阴铃铛也没响。快睡吧,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再说。”
“哦。”顾九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户,悄摸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被子底下拉着邵逸的衣角,这才安心地闭眼睡觉。
第二天却下起了雨,顾九他们只得再停留一阵,等路干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