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么,无事可做就很无聊,顾九就磨着方北冥给他讲他们以前遇到的各种奇异诡事,跟听深夜恐怖小电台似得,导致本就粘邵逸粘得紧的顾九,晚上睡觉时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邵逸身上。把邵逸烦得不行,当然他抱怨也没用,顾九已经认定他是口嫌体正了。
住的问题解决了,晚饭还没吃。方北冥也没麻烦王大才家,只讨了三碗热水,就着面饼子合咸菜对付了一顿。至于小弟的晚饭,它跟着顾九他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从窗户跳出去觅食去了。
晚上他们点着自备的油灯,学的学,画符的画符,熄灯时,小弟还没回来。
躺在被窝里,顾九辗转反侧,总觉得这被子和枕头都发潮,隔着衣服睡都十分的不舒服,明明一点汗都没出,身上却黏糊糊的,不由抱着借对方体温把水汽烤干的荒谬念头,往邵逸身边挤了挤。
邵逸被他挤得脾气都上来了,但又深知顾九虽怂却死活不改的特点,只能憋气,“再挤我掉下床了。”
“师兄,这被子是不是湿的啊?”黑暗里顾九疑惑的问,瘦巴巴的爪子抬起来在邵逸腰侧摸了两把。
邵逸仿佛被碰到了痒痒肉,整个人跟虾米似的一弹,真的摔床底下去了。
“……”顾九扒着床沿,探着脑袋,一脸犯错心虚地看着邵逸。
“你俩别打架啊……”方北冥迷迷糊糊地劝架。
邵逸一脸怒容地从床底下爬起来,忍了顾九许久,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一把揪住顾九脸颊,低声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打你?”
顾九脸都被捏变形了,力道还不轻,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口齿不清道:“师兄,我错了,你松手,我疼!”
邵逸勉强顺了一口气,想着熊孩子就是劝教育,见顾九认错也就松了手,重新爬上床。
顾九揉了会儿下巴,又往邵逸那边贴过去,挨着邵逸的背,不过再不敢动了。
邵逸见他老实,也就由他挨着了。
顾九真的觉得这床有问题,他现在感觉自己挨着邵逸的那一半是干的,另一半跟泡在水里似的,难受得不行,眼皮沉重不已,却怎么都没法踏实地睡过去。
滴答——滴答——
耳侧微微的响动声,顾九以为是小弟回来了,艰难地睁开眼,往窗户那边看去。
淡淡的月色下,窗户上映出一个漆黑的人影,那影子安静地立在窗户边不知多久,微微的倾斜,正好面朝着顾九这边。
哟呼!
董秀英意外地见到了自己的二哥,所以给酬金的时候,就很大方,给了方北冥几百两的银子。
方北冥很兴奋,顾九也很兴奋。自从出来后,顾九也差不多搞清这个世界的物价了,寻常人家,四五两银子差不多就可以过一年,这几百两银子,就算拿一半散出去,剩下的银子也够他们吃喝好久了,总不至于再沦落到连面汤都喝不起的地步了吧。
唯有邵逸毫无波动,甚至还对着顾九嘲讽一笑。
顾九顿感不妙,等从将军府辞别,他和邵逸跟在方北冥屁股头后,看他一路走一路找些病弱残散银子,散去一半后终于停了手。顾九刚松口气,就见他师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店门前,门前挂着八卦镜和旗幡之类的东西,一看就是卖玄门物品的地方。
上次出来买东西,顾九没出来成,这会儿刚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就见他师父开始大量的买符纸、朱砂一类的道具,这些东西看着价格虽然便宜,但无奈他要的量大,种类还不少,每样算下来价钱都不低。
转眼间,顾九就见自家师父把还剩一半的钱花到只剩十几两银子。
顾九一言难尽,他同情地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邵逸,有这么个败家师父在,邵逸还能长这么大,真的太不容易了。
最后,方北冥扛着一堆道具,揣着这十几两银子,到成衣铺里给每人添了两身冬衣,又去买了头成年驴子,买了个二手的破烂板车,给驴套上,师徒三人坐着便出了南湖郡。
在板车上,顾九悄悄问邵逸:“师兄,你们以前有过驴车吗?”
邵逸点头:“有过,没钱的时候就卖了。”
都说玄门中人五弊三缺犯其一,五弊是“鳏、寡、孤、独、残”,三缺是“钱、命、权”。顾九的心情就很复杂,他觉得他师父犯的应该是钱,一辈子缺钱的命。
邵逸……顾九对邵逸的了解很少,所以目前不清楚他会犯什么。至于自己,顾九觉得反正犯什么他也只有受着,焦虑担忧也无济于事,还挺随遇而安的。
驴车哒哒晃荡出了南湖郡的地界,走的是来时的路,顾九便问道:“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
方北冥说:“回家啊。”
“哈?”顾九茫然,咱们是云游道士,不是该云游四方,四海为家么?
到这时,顾九才知道,方北冥虽说自己是云游道人,但其实他们是有驻扎点的。他们在距离南湖郡大约半个月路程远,一个叫荆陵郡的地方,有座道观,是师爹裴屿和他的师父从祖辈继承下来的,后来二人去了地府,这道观便到了方北冥手里,由他打理。方北冥和邵逸一个月里最多能有十天待在道观里,其他时候都是在到处跑。
方北冥笑顾九:“师父要真云游四海,董将军又如何给我递帖子呢。”
好吧,只是行踪略不定了点,还算不上真正的云游四海。
回去坐驴车,比来时好受多了,不过顾九也做好了驴车随时被卖的准备。吃的也还和之前一样,略粗糙的面饼子,偶尔停下来了,小弟会给他们逮只老鼠或者鸡甚至是蛇,让他们打下牙祭。可怜小弟,小小个儿的,却担负起了家里吃肉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