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目光清冷：“或有可能而已，不得不防。难道赵卿心中在勾画着田氏代齐之事，立赵氏单于之心？”

不敢与张骞对视，赵宽连忙俯首施礼致歉：“不敢，断无此念。”

打量致歉的赵宽额头片刻，张骞豁然一笑，声音清朗：“或许扶植令郎做新一任右贤王，对今后汉匈战事来说会有一些裨益，甚至是奇效。例如，一个内乱的匈奴，休说是与汉军儿郎交锋，就是其内部纷乱，也足以令其几代英豪难以脱困。”

说着张骞扭头轻呼一声：“任，何在？”

张任从另一处火堆起身，趋步来到张骞身侧躬身施礼：“张任在此，公有何吩咐？”

“记下，若战事胶着难以速胜，不妨挑动匈奴内乱。军臣单于幼弟左谷蠡王伊稚斜素来强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匈奴国中上下皆知。我以为军臣单于临终，会设计清除其幼弟左谷蠡王伊稚斜，及大侄儿、冒顿单于曾长孙左贤王途鹿，以扶助其子左大都尉于单继位。”

“依匈奴旧例，伊稚斜、途鹿皆有接替单于之大义，此匈奴内乱之机也。若伊稚斜、途鹿击败于单，此二人必生龌龊，也可遣使挑拨。若伊稚斜、途鹿兵败被诛，伊稚斜有一子仰慕汉学，不妨册封为新单于，使匈奴内争不绝。”

说罢，张骞叹一口气：“伊稚斜若兵败身死，以赵安国微寡之力又岂能是新单于敌手？赵卿大可安心，我并无害令郎之心，此事若成，令郎为降汉的单于，自不失王侯荣宠。”

“匈奴非速灭之族，汉也非轻易言和之国，汉匈交战一日，令郎就有一日的富贵。”

安慰一声赵宽后，张骞见张任还在羊皮上急速书写，就听赵宽颤音说：“此谋国之策，张公轻易言出，恐非吉事。”

“管不得了，今夜战事若急，张某自不会惜身旁观。令郎正值青春宛若禾尖朝露尚不惜死，某食汉禄受君上信任委以重任，又岂能惧死惜身？”

“此身不可惜，然此志不可绝。”

“不论战况如何，我希望宽与任能存活归汉，将我等九年来搜集来的匈奴情报送呈天子。若是可以，当分出干练之才，随赵安国赴西域，假汉使符节，借中国旧威，以策动西域不满匈奴之国。”

张骞昂头看着渐渐散开的薄云，比离开浑邪王庭时又饱满了三分的月亮散着一圈美丽、斑斓、整齐的月晕光轮，他低声感叹：“云散月出，今夜之战避无可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