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1章 九卷79 可以还愿了

还是婉兮给免了,含笑道,“他们柔柔弱弱的,又岂是到这草原上来唱戏的体格?既然是在草原上,我倒是更想看草原上的技艺——便如那年宴塞四事的模样,便已好极了。”

皇帝立即下旨,当日的盛宴之上,重现什榜(蒙古宴乐)、布库(摔角)、教跳(套马)、诈马(赛马)这“四事”。

不仅如此,皇帝更召回部歌舞,以及回部绳伎的表演。

只可惜婉兮今年的身子虚。此时九月的草原,有的地方已经落过第一场雪了,风也比城池里更为凛冽些。故此皇帝也不敢冒险叫婉兮到前帐来,只叫容妃等人在后宫的营盘里陪伴着婉兮去。

虽说看不见那些爷们儿的骑马摔角,可是却也有当地蒙古选来的妇人,给婉兮唱蒙古的长调;还有容妃母家送来的舞伎,为婉兮献上胡旋之舞。

蒙古长调悠扬深情,内容多为歌颂母亲。在这些女人们的歌曲里,长生天、山川、田野、河流,甚至马儿、羊群全都化作了母亲的化身,哺育着世世代代的草原人。歌声悠扬浑厚,充满深情。

而回部舞姬们的胡旋舞则是节奏明快,舞姬们身影与裙袂翻飞翩然。尤其她们动起脖子来,更是一双窅目顾盼神飞,眉毛得宛若天上神女。

婉兮含笑问容妃,“脖子怎么动得起来?”

容妃也笑,“皇贵妃您来,靠墙站着,只需一个墙角,我就能教您学会!”

婉兮大笑,指着毡帐,“只可惜咱们今日所住的是毡房,没有墙角呢。”

容妃点头,“那也无妨,就等回京的,我再教给您就是!”

前边传来的歌舞之声、欢呼之声更为热烈。扎营的小山坳,四面环山,这便是最好的屏障,将所有热烈的声响都能穿透毡房,送到她的耳边。

便是不能亲眼看见,可是却也听得清清楚楚,依旧可以身临其境,感染到男人们的欢乐,更为她自己的千秋令节增添了欢乐去。

容妃也是神往,轻声道,“那必定是达瓦孜登场了!”

“达瓦孜?”婉兮问,“是什么?”

容妃笑道,“就是绳技!我们将擅长绳技之人,称为‘达瓦孜’。都是世家相传,外人可学不到那诀窍的。”

婉兮含笑点头,“早在汉代,史书中已经有所记载。那时候张衡说的‘走索’想来便是此技了。这么算来,这绳技传入内地来,也有一千五百年左右的历史了。”

容妃伸手握住婉兮的手,“皇贵妃娘娘,从我来到这大清后宫,得遇皇贵妃娘娘的第一天起,娘娘便不断予我信心,叫我知道西域自古以来便与中原紧密相连,叫我不生出人在异乡的孤寂。”

婉兮含笑点头,“阿窅,京师亦早已是你的家……”

正说着话,外头忽然奔进一头“狮子”来!

帐篷里的人都惊喜地叫出声来。

中间那“狮子”摇头摆尾,当真是活灵活现!

婉兮也道,“舞得好!赏——”

狮子头卸下,两个年轻男子上前跪倒行礼。这一瞧竟是小十五和拉旺两个!

“哎哟,怎么是你们两个!”婉兮也笑出来。

小十五道,“札兰被皇阿玛吩咐回避暑山庄给皇玛母请安去了,不然他今日也会来。”

札兰泰与拉旺和小十五比起来,是要文弱一点,这么举着狮子而舞怕是要劳累些。不过也正好因此可以扮作一个童儿,手举绣球啊!

婉兮想着已然开怀,亲自将玉蝉端过来的荷包,一人一对赏赐给了小十五和拉旺去。

小十五得了赏却不起来,含笑道,“儿子斗胆,还得跟额涅讨一份儿赏赐去。”

婉兮挑眉,“给谁?札兰,还是你媳妇儿点额?”

小十五的脸都红了,连忙摆手,“……儿臣是替皇阿玛讨赏呢!”

婉兮一听就笑了,并不出声。倒是容妃好奇,“这是怎么说?”

小十五便道,“今年知道额涅不能受那外头的风寒,儿子便想着该怎样为额涅贺寿。还是皇阿玛给了这好主意,叫儿子和七姐夫给额涅这般彩衣而舞一番。”

“儿子自从小还没舞过狮子,七姐夫是蒙古人,就更陌生些;还是皇阿玛亲自教授给儿子和七姐夫……”小十五左右瞄瞄,压低声音道,“皇阿玛还遣散了侍卫,偷偷儿在园子里示范给儿子看!”

容妃便也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哦,原来是这样!”

婉兮垂首含笑,“皇上他有心了。小十五你和拉旺也有心了。额涅我今日,十分欢喜。”

热闹了一天,到傍晚,容妃知道皇上必定是要过来,这便早早告辞。

小十五和拉旺也要告退,婉兮却叫住拉旺,“拉旺你先等等,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小十五便先行离去。

可是小十五又是何等聪明之人,从额涅和七姐夫的神色之中都看出些什么来,这便藏了个心眼儿,到帐外却没离去,冲玉蝉、屈戌他们都“嘘”了一声,小心留下来听着。

帐篷中只剩下婉兮和拉旺两人,婉兮慈祥地望着拉旺,轻声道,“拉旺啊,好孩子,告诉阿娘,你眉眼之间的愁容,究竟是何来啊?”

拉旺两岁就在婉兮身边抚养,虽说这是女婿,可事实上跟儿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故此只是拉旺神色之间流露的那么一丁点儿,也没能逃过婉兮的眼睛去。

拉旺还尽力隐瞒,只避重就轻道,“回阿娘,儿子当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前儿又听说山东有王伦以邪门歪道为幌子谋逆之事……因此时朝廷精兵良将多在金川,朝中倒缺少领兵之人,故此儿子跟皇上自荐领兵诛剿,却未得皇上应允。”

婉兮一听,便明白了,含笑点头,“皇上不叫你去,并非不相信你。孩子,朝廷统兵的将官虽然多在金川,却也没严重到非要你一个和硕亲王、固伦额驸亲自统兵上战场去。”

“阿娘说的是,”拉旺轻轻蹙眉,“可是三额驸此时就在金川,还立了战功,皇上亲自赏给过火镰荷包去……况且不止这一回,从十多年前平定厄鲁特时,三额驸就已经披挂上阵了。”

婉兮也只能点头。

没错,皇上这些年是没断了叫和敬公主的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上战场去,而且几乎是哪儿危险往哪派,叫那三额驸都错传过一回死讯,后又证明是极其危险的重伤;然后又因战场上的罪过,几次被削爵、圈禁,最后连他世袭的达尔汗亲王的爵位都被褫夺了,转给了他弟弟那一支去……

其中艰辛,婉兮可不想叫拉旺重来一回。

故此皇上不准拉旺自请带兵,这用心便已是深厚了。哪里是不相信这孩子呢,是舍不得这个女婿上战场啊。

婉兮只能婉转地劝,“……嗯,想来是皇上体恤你父亲、祖父。你父亲终究溘逝不久,皇上自然要为你父亲保全你啊。”

其实婉兮自己这话说得也怪不好意思的——人家成衮扎布王爷不缺儿子啊,拉旺是第七个儿子,前头还有六个呢;便是也有儿子年纪大了,身故了的,也还都留下孙子了啊。

拉旺垂下头去,“阿娘,是不是皇上觉着我没有统兵之才?”

婉兮心下一动,忽地凝眸望住拉旺,“好孩子,你跟阿娘说实话,你这心里终究是卡在哪儿了?”

拉旺脸上一红,伏地叩首道,“儿子知道麒麟保安答天生统兵之才,年少时就被皇上称赞;此时麒麟保安答身在金川,已经立下战功,也被皇上赏赐了荷包……”

“儿子好歹是超勇亲王之后,祖父、父亲、叔父都曾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儿子也希望能不负父祖,披挂上阵,在朝廷需要之时,为国尽忠!”

婉兮轻叹口气。

原来症结在这儿呢拉旺这孩子啊,是眼看着麒麟保不断立功,心下计较了。

婉兮想了想,垂首静静一笑,“你这孩子,也是个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