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条件

至于装神弄鬼,没有踪迹,或许真的是姑母压力太大,造成的。”

“没用的东西。”许老伯爷大怒,手掌一拍,掌风将桌上的烛火扇的跳跃起来。

“你是许家的世子,给了你那么多人,你竟然查不出来,再给你几天功夫,你给我查清楚,否则,我们永远处于被动。

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我唯你是问。”

许彬扣头不止,“祖父息怒,孙儿一定会查清楚的。”

许老伯爷死死的盯着许彬的头顶,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我相信你是知道分寸的,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是。”许氏低低的回道。

……

姜家,姜璇和姜崇说完了姜琚的事情,对于姜珠儿和姜琚,姜崇没什么太多的感觉。

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身世,所以,也就没有关注他们。

他没想到许氏这颗歹竹出了姜琚这颗好笋。

不管如何,姜琚一个孩子,无法选择投身哪里,他是无辜的,难得的是又如此的有觉悟。

“好,父亲会安排好的,让他先去北疆做一名帐前小兵,只要他把握住机会,一定会有个好前程的。

这件事情交给我,你别管了。”

姜璇闻言,她不过是提一提这件事情,具体安排还是要父亲做安排,她能做好的是,就是给姜琚准备点伤药之类的。

她本来还想和姜崇说许氏奸夫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对父亲来说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从姜崇的书房告辞回到碧月阁,姜璇靠在榻上,望着窗外萧条的景色发着呆,慢慢的昏昏地睡了过去。

碧云在一边,拿了条毯子轻轻地盖在她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碧云刚出去,一道灰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睡梦中,依然眉头紧皱的少女,脸上垂落几丝发丝。

他想伸手去将发丝给拨开,又怕惊扰梦中的少女。

他无声的坐在榻边,原本严肃冷冽的脸色缓和下来。

他瞧瞧的凑过去,细细地注视着她的眉眼,一寸一寸,一遍一遍,也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梦到什么烦心事,眉头皱的死死的。

他想起他们的初见,也是在姜家,那个时候她很小,小小的人儿,眉眼温驯,但眼里却藏着桀骜。

珠儿那个时候,就已经显露出她嚣张跋扈的性情,站在她的面前,和许家的几位姑娘冷嘲热讽的讥笑她。

可她并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冷然地面对着恶言恶语,仿佛遗世独立。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珠儿拉着许家的几位姑娘攻击她,推搡中,她跌坐在地上。

他终究是看不过去,上前扶起她,想要斥责几位堂妹还有珠儿。

可她却只是轻轻一笑,推开他,拍拍身上的泥土,轻声的说了句,‘谢谢。’

她是那样的不骄不躁,动作柔缓,让他将这一幕,印在脑海里,永远也忘不掉。

他看着面前依旧睡的香甜的少女,却觉得心中一股郁气难以发泄。

她忘记了他。

她从不曾记住他。

他几次的出现在她面前,得到的只是她的争锋相对,还有困惑的眉眼。

她甚至拒绝了祖父的提亲。

他抬起手,想要抚上那眉眼,终究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你那样的厌恶我吗?”他低低的说了一声。

姜璇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什么声音,她猛地坐了起来,厉声喝道,“谁?”

碧云从外头推门冲了进来。“姑娘,怎么了?”

姜璇坐在榻上,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除了碧云,再无其他的人,她摸了摸额头,

“可能是做梦了,刚才觉得有人进来……”

碧云端了水进来,拧了热帕子,帮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道,“姑娘,将军已经回来了,您还是歇息一下吧,天天这样思虑过多,到时候身子都要垮了。”

姜璇笑了笑,等过了这段时间大概就好了吧。

皇上的定论下来,许氏和老夫人的结局也就有了。

只要将两人解决了,府里大概会清净很长一段时间了。

到时候日子也会轻松一些。

姜崇报上去的事情,没有发作出来,姜崇在外人眼里,依然是炙手可热的。

京城的一些高门,宴请的时候,也会给姜家发一张帖子。

姜老夫人如今被关在佛堂里,许氏也不能出门见客,一般都是二太太和三太太带着姑娘们出去赴宴。

不过,姜璇对这些倒是没兴趣,还没出去过。

“姑娘,将军今日出门去了,说是和许老伯爷约好了在茶楼见面。”碧蓝从外头急急地跑了进来。

和许老伯爷有约?姜璇眸光微微闪动,终于到了最后图穷匕见的时刻了吗?

许家会如何呢?

茶楼里,姜崇先进了预定好的雅间,他点了一壶茶,慢慢的品着,等着许老伯爷的到来。

一直到辰时三刻,许老伯爷才带着许彬慢悠悠的走进雅间。

“年纪大了,事情就是多,让你久等了。”许老伯爷笑眯眯的说道。

姜崇嘴角一咧,大手一挥,让许老伯爷坐下,提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许老伯爷的手在桌面上瞧着,许彬站在他的身后。

姜崇望着桌上的茶汤,道,“老伯爷,我们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当日在金陵,你说了回京城,把当初老太爷在兵器库的失职证据给我看,回京也有些时日了,老伯爷是否该兑现诺言了。”

许老伯爷笑的风轻云淡,“自然,老夫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自然说话算话。”

“今日,我不但可以将这些证据给你看,还可以将它交给你们处置,我这里也绝不留备份。”

姜崇稍微有些错愕,许老伯爷这只老狐狸,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好说话的时候?

他握着茶盏,笑着道,“老伯爷这样,让晚辈有点失措,你有什么条件,还是直说吧。”

许老伯爷哈哈大笑起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我的条件,那就是我们亲上加亲。”

“我上次曾经递了求亲帖,但被你拒绝了。”

“我希望这次你不要拒绝我。”

许氏到京城后,一直被关在柴房里,没有人管她。

她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

她一直缩在墙角,惊恐的看着外面,甚至害怕柴房门被打开,她怕迎来的是毒酒或是三尺白绫。

她惊恐不安的熬了几天,嗓子也不能说话,胃里空荡荡的,吃的永远是稀的米粒都能数清的米汤。

她偶尔在米汤里照见自己,都会被吓一跳。

头发凌乱不堪,眼睛通红,满脸的惊慌恐惧,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疯女人。

这怎么可能是她?

她是镇北将军的夫人,娘家是伯府,未出阁之前也是京城数得着的美人才女。

但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许氏不敢相信,甚至发出怒吼,她想要砸东西,可这里不是她的院子,里头只有乱七八糟的杂物。

她伸手过去都怕手心被刺破了。

无论她发出什么样的吼叫,都没人理她。

终于,外头有久违的开门声和脚步声,许氏迟钝地抬起头来,柴房的门被打开,光线照进来,刺的她眼睛生疼。

门口两个人,逆着光站在那里。

许氏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姜璇,再移到边上姜琚的身上,看到姜琚她眼睛一亮,咿咿呀呀的叫起来。

犹如暴怒的困兽。

姜琚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母亲,头发散乱不堪,面色灰败,目光呆滞,让人看了就从心底渗出寒意来。

这是他的母亲,是生养他的人,是他最亲近的人。

这一刻,他只觉得陌生的可怕。

如果没有人伸出手拉他一把,他将坠入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刚刚被姜璇安慰了的心,看到许氏的模样,他差点崩溃了。

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生!

他不姓姜,他只是一个父不详的奸生子。

他的世界,已经毁了。

许氏已经不能说话,她手忙脚乱的朝姜琚扑过来,扑到姜琚的脚边,要去抓他的袍角。

姜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许氏的眼里,让许氏几乎要崩溃了。

她忽然笑了起来,大笑过后,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姜琚慌乱的朝姜璇看去,姜璇眼神鼓励的看着他,示意他没关系。

姜璇拍了拍姜琚的后背,鼓励他,转身去了外面,同时示意外头的人将门关了起来。

姜琚关上门后,定定地看着面前疯狂的女人,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到底,他的心肠是软的,他弯腰将许氏扶起来,搀扶到角落里,让她做好,然后他也一撩袍子,坐了下去。

“我的父亲是谁?”他定定的看着许氏,问道。

许氏万万没料到姜琚会出现,平心而论,她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姜珠儿。

她也不是不爱,只是姜琚是男孩子,后来去了外院,和她一点也不贴心。

可没想到,姜珠儿一直没来看她,反倒是姜琚来了。

她心乱如麻,头脑一片空白,她一直瞒着姜琚,不让他知道。

没想到纸包不住火,是谁告诉他的?

肯定是姜璇那个贱人,要不就是姜崇。

她没想到姜崇也变得这样的卑鄙了。

她想要说不是他想的那样的,可她只能无助的‘啊啊’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要对不起父亲?为什么?你不是大家闺秀吗?你不是最懂得礼义廉耻吗?可你做的都是什么事?

为了一己私利,杀了大姐的母亲,私相授受,你怎么还好意思嫁进姜府?你怎么好意思说你喜欢父……”

姜琚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叫姜崇父亲,他的这声‘父亲’简直就是对姜崇的亵渎。

姜琚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说出来的话句句诛心,他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

“你既然嫁进姜家,为何不安分守己?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你有何脸面苟活人世?”

“你是我的母亲,我自来敬重你,孝顺你,哪怕你对姜珠儿比对我好,也没关系。

因为我是男子,本就不耽于这些后宅之事,我要做的是和将军一样,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是,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不贞不洁的女子。”

姜琚越说越想哭。

可他不远在这种时候掉眼泪示弱,他坐在那里,挺直小小的身板。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姜崇的憎恶令许氏更痛苦的,莫过于来自姜琚的失望和憎恶。

许氏心中虽然最爱重的是姜珠儿,但姜琚却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几乎无颜面对姜琚,耳根火辣辣的,将头扭到一边,心如刀割。

她根本不敢看姜琚的脸

她拼命的摇头,努力张大嘴巴,‘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两行清泪砸在地上,她只能慌里慌张地双手瞎比划着。

姜璇这个贱人,简直就是丧门星啊,她是故意的,故意把她送到庙里去,故意给许家希望。

其实,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给林棠报仇了啊。

她根本就没想过让自己好过,也没想过让自己的儿女好过。

她想让姜琚不要和姜璇走的太近,不要听她糊弄。

满腔的话没法说。

好像只要她看到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大坑,横在许家门口,她眼睁睁地看着许家人,她的儿女,一个接一个地朝这个大坑里栽,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也不能说。

她眼珠转动一下,想要找树枝在地上写,姜琚抓住她的手。

“你这样也好,我这会不想听到你的编辑,不过,我会央求姐姐给你找个大夫看看伤寒的。

我不会让和你说的那样,去许家的,我会姐姐会让将军帮我安排好今后要过的日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至于我的生父,你不说,我也没兴趣知道。”

许氏的手被姜琚抓着,她疯狂的摇头。

绝处无法缝生不可怕,可怕的却是无法告诉自己的亲人,别往里跳,跳了会死人的。

你只能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