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看着承恩公夫人骨碌碌转着的眼睛,叹了口气,这事,她肯定是不能答应的,不然传到陛下耳中,她与陛下只见也会有嫌隙。
皇上和皇后尊敬她,让她在宫里养老,如今更是信任她,将宫务交给她,她就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她朝承恩公夫人摆摆手,“你回去吧,最近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别想出什么幺蛾子,哀家也会和弟弟说清楚这些事情的,你要记住。
否则,就是哀家也护不住你。”
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顾念对于萧越来说,有多重要。
龙有逆鳞,而顾念对于萧越来说,就是别人碰不得的逆鳞。
希望承恩公还是和以前一样明智,能管好家里的人。
最好多几个和打了学子的侄儿一样的。
御书房里,暗一回到御书房,朝萧越行了一礼,“陛下。”
萧越头也没抬,继续批阅手中的折子,“凤仪宫,还有朕这边,里里外外都要清理一遍。”
他抬头看着暗一,“朕要保证皇后平安无事。”
“请陛下放心,现在皇后身边的伺候的人,属下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了,往上查到了第四代,还有亲戚,友人都查透彻了。绝不敢让任何一个可以的人靠近娘娘。”
“那就好。”萧越放下笔,想想,“还有太子那边的,也要查一遍。杜绝一切的可能。”
暗一点头。
“京城关于云纱公主的流言,查的如何了?”他又问道。
暗一不自觉的挺直了背脊,回道,“已经有眉目了,人已经锁定。”
萧越揉揉眉心,“继续查,要查到根上。先不要动,将事情查清楚,禀报给朕,再决定。”
“陛下,金陵那边的来信。”暗中闪过来一个人影,半跪地上,呈上一张小纸条。
萧越接过,展开后,脸色大变,“大哥遇刺?”
……
金陵,慈玄观,林翊吩咐完闭城三日后,人忽然晃了晃,站在他身边的常远,连忙上前扶住他,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隐隐有发黑的感觉。
他的心提了起来,连忙去查看林翊身上的伤口。
他的身上虽然很多的血,但几乎都是敌人的,身上,唯独左手臂上,一道小口子,伤口边上已经肿大,发黑!
太上皇什么时候中毒了?
他不敢声张,而是赶紧唤来姜瑜。
姜璇从慈玄观出来,回到姜府,心里头记挂着林翊到底如何。
她刚刚出来的时候,黄先生的衣裳还没有换,浑身都是血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她吩咐碧蓝去二门处,姜瑜回来就通知自己。
一直等到天黑了,才见到碧蓝那张满是焦急的脸,“姑娘,刚刚大少爷已经回来了,让你赶紧去他的院子里。”
“奴婢看大少爷的样子很着急,他是坐着轿子回来的,轿子一直抬到他的院子里呢。”
哥哥为什么要将轿子抬到他的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情?
她忽然觉得浑身有些发冷,一颗心急速地往下坠落,哥哥对她来说,和父亲一样,都如同她的生命一般,他绝不能出事!
刚才她就不应该那样早的回来,是不是后面哥哥又遇到了刺客?还是刺客装死,清扫的时候,被偷袭了?
她不是告诉过黄先生吗?怎么他们都不知道防备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赶去了姜瑜的松涛院。
也不知道哥哥伤到哪里,不管是哪里,对哥哥都很重要,他的仕途才刚刚开始,可不能有半点变故。
哥哥一直努力向前,心高气傲,如果哪里落下伤病,到时候怎么承受得了?
姜璇想着,心中不由更加着急了,她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吩咐道,“你快去外头,将回春堂的大夫请来,就是上次诊脉的那个,要快。”
好不容易到了松涛院的门口,门口聚集了三三两两的看热闹的仆妇小厮,还有人不断地指指点点,这让姜璇的心越发的惊疑不定。
她几乎是三步并两步,小跑着冲进去的。
这时,姜瑜身边的随从姜海一脸担忧地迎了出来,“姑娘,你来了,大少爷在里面念叨着呢。”
姜璇微微一愣,“念叨?”
姜海点头,“是啊,大少爷现在很着急。”
“大少爷没受伤吗?他怎么让轿子直接抬到院子里来了?”
姜璇愣愣地问道。
姜海闻言,连忙摇头解释,“不是大少爷,大少爷没有受伤……”
这个时候姜瑜听到院中的响动,跑了出来,见是姜璇过来了,道,“阿璇,你来了。”
姜璇跟着姜瑜进了内室,一见到床上躺着的那人,顿时滞在原地。
怎么会是他……
床上的男人,此时已经完全陷入昏迷,一点知觉也无,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却是黑的很。
他的左袖已经让人给撕开了,露出发黑的半截臂膀。
这是中毒了!
他身上的青棉布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斑驳凌乱,额上的头发凌乱,看上去犹如冬日的梅花,凋零而脆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消逝而去一般。
姜璇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乱成一团。
这张温和俊雅的脸,她白日还见过,两人曾靠的那样近,两人的呼吸,还曾交错在一起。
都是她连累了他啊。
姜璇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自责,她忙道,“哥哥,他怎么会这样?怎么没送去医馆?若是再蔓延下去,这条手臂都要废了,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黄先生这个样子,看起来不是昏迷不醒,是有性命之忧啊。
她的眼眶泛起了红痕,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心乱如麻。
姜瑜抱着她的肩,安抚她,“你别怕,已经有人去找大夫了。你也看到了,刚才我是直接将轿子抬到我的院子,就是怕被人发现黄先生中毒。
让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帮忙,接下来的几天,让你的丫鬟过来照顾一下黄先生。
我这里都是小厮,粗手粗脚的。”
姜璇这会,不要说让丫鬟照顾他了,就是让她亲自照顾,也是没话说的。
她冲了上去,看了下林翊左臂上的伤口,虽然伤口极小,但毒很烈,这会伤口已经肿的比馒头还大,半条手臂已经乌黑。
她转身吩咐碧云,“去,找个痰盂来。”
然后她俯身下去,用唇吮吸伤口,将毒血吸出。
大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不管这样将毒吸出来有没有用,总能延缓一下毒性发作的速度。
她一口一口,吸出乌黑的毒血,然后吐到碧云拿过来的痰盂里。
云茂脸色十分难看,他的怒火简直要将云纱公主给点燃了。
他虽然没有进宫,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可刚刚东离皇帝传来的话,是那样的严重。
这让云茂不得不重视起来。
“你冲我吼什么?你现在只是滑国的太子,不是滑国的王,就算你成了滑国的王,也别试图对我指手画脚。”
云纱公主被萧越削了面子,这会浑身的冷意还没褪去,见云茂这样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顿时心头的难堪化为怒意,喷薄而出。
云茂冷笑一声,“我是不想对你指手画脚,可你也要做些不让我指手画脚的事情来。”
他坐在凳子上,看着云纱公主,“你想想,你到了京城后,你做的都是什么事情?”
“东离就这样好吗?以至于迷花了你的眼,让你连滑国这个故土都不要了。”
云纱公主梗着脖子,红着眼睛,“我被迷花眼,又怎么了?我是滑国最漂亮的女人,是最受宠爱的女儿,我要过最好的生活,我要做最尊贵的女人。”
云茂看着云纱公主这幅样子,忽然就平静下来,“你想要做最尊贵的女人,你也要有资本。”
他的语气冰冷,“我早告诉过你东离的帝后情深,后宫一个嫔妃都没有,你比不上东离的皇后,你心里没点数吗?”
“我哪里比不上她?”云纱公主恼羞成怒,声音变得十分尖利,“就因为她是东离贵女,就因为我是外邦女子吗?”
云茂嘴角抽了抽,讥讽地看着自己这个自作聪明的妹妹,“你错了,不是因为皇后是东离贵女,是因为皇后的品格,是因为皇帝爱她。
东离的皇后也有缺点,她曾经被拐卖过,在礼教森严的东离,这是致命的污点,可是即便如此,皇上还是爱她,对她始终如一,甚至在诏书上说皇后天下无双。
你呢?你自己说,你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能比得过皇后?”
“你除了美貌有什么?比你美的女子东离没有吗?她们进宫了吗?被皇上看中了吗?”
云茂的话将云纱公主的脸‘打’的通红,云纱公主头摇的和破浪鼓一样,“不可能,那些人和我说了,皇上待皇后好,不过是因为肃王。”
云茂嗤笑一声,“我可怜的妹妹,你被那些人骗了,我提醒过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肃王再如何,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你以为东离的皇帝,是无能之辈吗?
若是那样,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无能的皇上?
东离的太上皇怎么可能将皇位传给当今?”
云纱公主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云茂,不可置信,“你为何什么都知道?”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哥哥知道这么多,难道说他一直都在算计太子之位?
所以才……
云茂见状,也不再掩饰,反而笑了起来去,虽然他坐在那里,但是却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睥睨的看着云纱公主,
“你还算有点脑子,我不像你,被母亲宠爱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轻重缓急,我比你更明白什么叫识时务。
我比你更明白什么叫藏拙。
所以,我的妹妹,可怜的妹妹,你输了!”
云纱公主不禁后退几步,她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哥哥,这不是她那个平庸无能的哥哥。
可是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不是你?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明知道那些人来联络我,你什么都没说……”云纱公主瞪大眼睛,好半响才找回神智,指着云茂大吼起来。
“我怎么没提醒你?我一次一次的为你善后,是你自大妄为,以为都在你的掌握中,那么,我为何要阻止你呢?”
云茂嗤笑出声。
云纱公主咬着唇,指尖轻轻颤抖,“你就是故意的!你才是和他们互相勾结的那个,对不对!”
云茂只是含笑的看着云纱公主,“我可什么都没做,我的妹妹。”
“我要去皇上那里告发你,你才是狼子野心的那个。”云纱公主气得跳起来。
云茂摇摇头,“你怎么还不开窍?就今日你的所为,皇上,皇后还会见你吗?更不要说相信你说的话了。”
云纱公主不信,可当她听到第二日宫里传出的流言时,她相信云茂说的话。
流言传播的很快,不外乎就是云纱公主贪慕虚荣,因为不想回弹丸之地滑国,所以想方设法要做皇上的妃子。
甚至大胆到皇上和皇后面前自荐枕席,可被皇上无情的拒绝了。
这个流言一出,很多人都联想到了前段时间流传皇后善妒的流言,以及学子的静坐示威。
大概都是这个滑国公主搞出来的事吧?
一时间,对于滑国公主的讨伐到了新的高度,什么滑国公主不知廉耻,自甘下贱,自荐枕席皇上都不要,定然是个丑陋无比的女子,趁机想要巴上东离。
甚至更有人说,这位滑国公主居心太可恶,分明是想进东离的后宫,生下皇子,争夺皇位,乱东离皇朝的基业!
说什么的都有,总之,就是将云纱公主贬到了尘埃里。
……
皇宫,凤仪宫中,云纱公主被萧越呵斥走之后,没一会,暗一带着张春子进宫来。
这么多年过去,张春子并没有大变样,一如从前,身子干瘦,胡须花白,见到顾念,刚要行礼,就被萧越给免了,让他赶紧给顾念诊脉。
“娘娘,你的身体有什么适吗?”张春子问道。
顾念想想,除了偶尔想吐以外,其他的也没什么。
“娘娘的小日子正常吗?”他又问道。
“娘娘的小日子刚过,只是,这次比从前时日要短些,也少一些。”青叶在边上答到。
张春子闻言,手捋了捋山羊胡子,笑起来,“这就对了。”
他将诊脉的手收回,在边上备好水的盆中洗净,朝萧越和顾念作揖,“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
殿内所有的人都懵了,仿佛不明白张春子说的是什么话。
有喜了?
有喜了!
还是顾念先反应过来,“先生,本宫的小日子刚过,怎么……”
张春子笑着道,“有些妇人怀上孩子后,也会有一两次这样短暂的月事,量少而日短。这段时间娘娘安心静养,过半个月,老头子再进宫来诊一次。”
萧越动了一下,身下的椅子被他弄的‘吱呀’作响,可以说他是跌坐在椅子上的。
“念念有喜了?”萧越再次问道。
张春子没好气的回道,“陛下,我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没有糊涂,不至于连个喜脉都把不准。”
他将青叶带到边上,和她说了一些顾念应该注意的事项,不想看皇帝陛下,那傻兮兮的脸。
因为张一平说她的命格发生变化,不会再有孩子。
这段时间时而呕吐,再加上小日子也过了,根本就没有往怀上了那方面想。
不管如何,有孕,总是件高兴喜悦的事情。
虽然萧越不在意,但顾念很想再为萧越生一个孩子。
这个愿望终于成真了!
她眼里的喜悦都要盛不住了,看向边上的萧越,只见他傻愣愣的,呆坐在那里,眼睛微眯着,表情空白,木木的把顾念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来回看了好几遍,脸上才有了神情,古怪的,不知所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