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从他进门观察到现在,看到娉婷落落大方,应答自如,看上去很是聪慧,更难得眼神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正的,让人很有好感。说实话,这样的品貌,埋没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是有些浪费了,只是如今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平静,就是他想帮一帮忙也怕自己使错了力。
“我的名字还有这个缘故呢,以前也没听我父母说起过。”娉婷自己还在奇怪呢,村里的女孩子都起一些梅啊,敏啊,兰啊之类的,她的名字如此特别,本来以为是何跃强起的,没想到还是另有其人。“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真的非常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生死兄弟,你喊我一声叔叔就行。我姓沈,名伟文。”沈伟文确实没待太久,问了娉婷的学习情况,日常生活,还有何成辉在部队的情形后,也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些粮票油票之类,说是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让她一定要收下。
“我真的不能收,我们在农村吃穿不愁也用不上这些,叔叔你带走吧,你出门在外不方便,自己留着更得用。”这是大实话,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什么都能将就,出了门没了钱和票,真是不方便的很。再说本来就非亲非故,就这样大剌剌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会显得自己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
最后沈伟文没降得过聘婷,还是拿走了粮票,走之前他感慨地说了句,“你出生你父亲就盼望着你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姑娘,现在见到你了,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盼,不管怎么样,好好生活。”说完他就离开了。
晚上许桂兰回家聘婷跟她说起了这件事,对于丈夫的战友,许桂兰也不怎么认识,印象里倒是听丈夫提起过几个关系好的,但也不确定其中是不是有沈伟文。聘婷也没多什么,“战友情”是非常珍贵的一种感情,虽然她没有当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她能理解那种惺惺相惜,超越生死的情感。如果不是感情很好,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何必为了来看看她们,特意来家里呢,总归是有心了。虽然内心有些触动,母女两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们而言,沈伟文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是不会在她们生命里多做停留的。
没两天,队长何军年又上门了,这次他是趁着许桂兰中午在家时过来的。
此为防盗章其实娉婷也想过自己的婚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但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了才是她头疼的问题。重生前,她和男友相识是熟人介绍,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就是相互合适罢了,重生后她进了军队,按道理军队是男人最多的地方,可如今的社会风气也不提倡大张旗鼓地自由恋爱,平常男女交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就是“有碍社会风化”,是“乱搞男女关系”。团里确实有战友对她表示好感的,可惜她对搞文艺的男同志没什么进一步的想法,也注意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凑上来了。
“今天听说下星期的大汇演还有几个首长要过来,职位都不低呢。”澡堂里,消息一向灵通的吴亚萍压低着声音说话。部队里有专门的澡堂,大家都是习惯了吃完晚饭洗个澡直接回宿舍。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