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心中,早就有类似的打算。然而,他却不忍心把万脩一个人丢在山里等死。摇了摇头,断然回应:“弟兄们人困马乏,不着急走。万二哥,你的伤……”
“生死有命!”万脩随时都可能倒下去,却依故作漫不在乎,“如果老天爷不想收我,再重的伤也能撑下来,如果老天爷想让我三更死,谁敢留我到四更?!”
“万二哥——”刘隆听得心如刀扎,用肩膀扛起万脩的手臂,大声说道,“你不能这么说,我,我这就带你去找郎中,这就……”
“元伯,你忘了当年咱们如何留在轵关寨的么?这方圆几百里,谁的医术能高过孙大当家?”万脩轻轻叹了口气,闭眼等死。
“二哥——”刘隆嘴里发出一声悲鸣,脚步钉在了原地,再也无法挪动。
当年他孤身去刺杀贪官,误中圈套,多亏了万脩舍命相助,才勉强逃出了陷阱。而后来伤势发作,又多亏了孙登亲手医治,才终于捡回了一条小命。所以,这些年来,尽管看不惯孙登的所作所为,为了报答万脩和孙登两人的活命之恩,他也硬着头皮留在了山寨里。而刚才,正是由于忘不了孙登当年出手医治,他和万脩两个,才默契地放任孙登溜走,没有做任何阻拦。
以孙登的狡猾性子,发现轵关寨和官府两边,都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肯定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想要把此人再追回来,难比登天。而找不到孙登,就找不到可以替万脩诊治的郎中,刘隆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脩一步步走向死亡。
“我自己找的!”万脩听到了刘隆的悲鸣,闭着眼睛,轻轻摇头。“我大哥当年不准我走他的路,我却觉得江湖好汉快意恩仇,坚决不听。如今才知道,大哥当年都是为了我好。江湖是条不归路,报应只在早晚!你休息一下,带着弟兄们护送刘均输他们出山。如果能有机会在外边找到地方落脚,就千万不要再回来。官府,官府恐怕不只是盯上了咱们轵关营。”
“二哥!”闻听此言,刘隆更是泪流满面,悲鸣不已。
俗话说,哀大莫如心死。万脩此刻模样,分明是自己已经不想活下去了,所以才借着护送盐车的由头,把轵关营的弟兄们,全都托付给了自己。而自己,又怎么可能将他留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自己当年曾经发誓,与他不愿同年同日生,只想同年……
“放屁!”正悲愤得难以自已之时,却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怒叱,“如果世间没有贪官污吏,哪来的江湖好汉?如果杀得都是十恶不赦的狗贼,又何惧报应?!姓万的,我大哥当年看你是个英雄,才愿意跟你结交,你,你如果被贼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就像个怨妇一般寻死觅活,他,他当年可真的瞎了眼睛!”
第五十七章人间正道是沧桑(十)
兄弟三个心有灵犀,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就立刻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随即果断付诸行动。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当大伙来到盐车旁,看到的却是一幅“太平”景象。
盐丁和民壮的队伍早已经整理完毕,先前撒在地上的官盐,也被老宋和老周两个,带领弟兄们用手一把把捧了起来,重新装回了修理过木箱。不知道为了避嫌,还是觉得心中有愧,众山贼都主动远离到了三十几步外,背对着盐车,窃窃私语。而先前像凶神恶煞般阵斩了邱威的轵关营三当家刘隆,则叉着手站在刘秀对面,诚惶诚恐。
“怎么回事?”严光、朱佑和邓奉俱是一愣,本能地停住了脚步,以目光相互询问。
“元伯兄不必如此,刚才这这周围乱成了一锅粥,敌我难辨,连我们兄弟几个,都没顾上去找孙登算账,更何况你还忙着保护万二当家!”刘秀的话紧跟着传来,瞬间就解决了兄弟们心中的疑问。
孙登溜了!
就在大伙刚才堵住了山路一端的时候,从山路另外一端,悄无声息地溜了!
严光、朱佑和邓奉再度以目互视,迅速明白了刘隆的脸色为何如此不自然。
盐车不容有失,周围的山贼打扮都差不多,作为过客,刘秀、马三娘,主要精力都用来看顾盐车,当然腾不出手来,带领盐丁和民壮们去剿灭孙登和司马博二人的嫡系爪牙,更顾不上去追杀孙登本人。但是,若说刘隆和万脩也同样分不清楚敌我,也同样腾不出手来指挥各自的亲信将孙登一刀两断,则是欲盖弥彰。
事实很简单,万脩和刘隆两个,到了此刻,仍然念着旧情。所以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孙登像老鼠一样溜走。
“他跑就跑了,只能算是命不该绝。下次,别再让咱们遇到就是!”刘秀的话继续传来,字字句句透着大气,“眼下要紧的不是如何跟他算账,而是尽快想办法给万二当家治伤!”
“也只能如此!”严光、邓奉和朱佑三人苦笑着摇头,迅速将目光转向万脩。这才发现,背靠在盐车上的万脩脸色煞白,嘴唇发灰,随时都可能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