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舵的商队自西域而返,尽管初冬的大西北气候已分外寒冷,但丝绸之路上仍是车马川流不息,集镇当中各国各族的贩夫走卒人流如织。寒冷的空气中人们嘴里哈出的白气相互交织在一起,手里比划着,荷包里叮叮咣咣响着。黄皮肤,白皮肤,卷发,直发,黑眼珠蓝眼珠,长巾,短袍,骆驼,良马,波斯舞女,大食商人,唐军边将,悠远的驼铃,嘈杂的叫卖,袅袅直上的青烟,偶尔骤起的烽烟……丝绸之路在云嫂的心里像一副活色生香的画卷。
夜幕下的吉木萨城,客栈内的大堂,胡人舞者在舞台上飞旋着身子,陆子心看胡旋舞看的入神。云嫂将葱饼一卷递给陆子心,说:“妹子,西域这边的饭食吃的还习惯吗?”
陆子心微微一笑,眼角显出不易察觉出来的皱纹,她说:“很有特色。”云嫂拉过陆子心的手,说:“之前说捎带上你家的茶,陆师弟都交代过我的,你又亲自跑这一趟,不嫌辛苦吗?”
陆子心说:“毕竟是第一次,不亲自跟着总不放心。毕竟跟凌云阁断了那么多年了,现在又来求凌云阁,叫旁人说来可不是攀龙附凤嘛。”
云嫂笑了,说:“哪里的话,谁过日子能保证一辈子活成个独人儿?还不是互相帮衬着才能踏过沟沟坎坎儿的,陆师弟一身好轻功不也有你的功劳。”
陆子心想起两年前陆沉云拜访自己,起初自己并不愿教他,反难为他来时,脸微微一红。云嫂看她手说:“妹子也是快四十的人了,身子倒养得好,白白净净的。不说出来谁也不觉得是个女侠,分明是大家小姐。”
“不敢当,一样也是辛苦命。”陆子心笑了。这一趟西域之行,陆子心家的茶卖了个好价钱,除此之外还和云嫂结为知己。云嫂羡慕陆子心虽是女流,却武艺高强。陆子心知道云嫂不会武功,但一直以来将凌云阁一应内务外商打理的井井有条,想到自己只是个山窝窝里卖茶妇人,武艺再好也不如云嫂行的多见的广,因此打心眼里佩服。因云嫂年长几岁,二人便以姐妹相称,夜间也同宿一处。
两人回房后又说些体己话,云嫂说:“妹子快睡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约莫着半个多月便能回去。走之前听说掌门身体越发不好,湘云师兄还要结婚,好孬事情会在一起搅得心里麻麻乱。”陆子心劝慰几句,便睡下了。
云嫂睡的沉,陆子心睡的浅。今夜因忽然思念女儿,陆子心更是难眠,二更三更了还无困意。黑暗中陆子心听得一阵转瞬即逝的脚步声,顿时警觉起来。,心想分明是脚步声,又为何转瞬即逝?便起身一个翻身落到地上,陆羽身法了得,落地无声无息,一招“壁虎游墙”轻飘飘来到窗前,头上的窗纸被人沾湿,戳出一个小洞,陆子心摸出一枚铜钱镖“嗖”的打出,陆子心听出屋外有人轻声“噫”了一下,后又听到铜钱镖钉在地板的声音,想必那人虽受惊吓却躲闪掉了暗器。陆子心再侧耳听去,屋外寂然无声。本想追出去探个究竟,但念到云嫂和自己同住一屋,恐中对方调虎离山之计,便未起身,之后则一夜未睡守在窗前。
天明后陆子心出门看去,窗下散落几根香,想来是昨夜那人所留,捡起一看是散。陆子心急忙唤起云嫂,将昨夜之事简要讲了,云嫂也紧张起来,梳洗后出去将随行人员全部点起,按花名册对过之后,共五十人,并未少一人,云嫂这才稍微松口气,再问昨夜有何异常,众人也都说不知。
再说凌云阁走商,小商五十人,大商百人以上。走商人员每每青龙舵和白虎舵各占一半。青龙舵由于云嫂为舵主,手下多为女弟子,走商负责点账查货,白虎舵则专职护卫。
云嫂和叶子心见人数齐全,再不多说什么,只是催促大家尽快收拾行装赶路。叶子心也将心中蹊跷暂时埋住。
众人离开吉木萨城后在官道上行驶,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偶有成团儿的枯草随风滚起。再往远看则是连绵群山,天气晴好时能望见山尖雪岭,雪岭如玉龙盘在山峰,以蓝天为幕,巍峨无比。若遇沙尘天时,眼前只有乌泱泱混沌一片,更有甚者黑沙暴会将路上人马车货一应吹翻。
今日风虽轻,却凛冽,裹上面巾都觉得寒风如刀掠过面庞。叶子心在马上叹口气,道:“唉,恨不生在江南呐。”
云嫂听了笑道:“妹子此言差矣,哪里不是一朵花?生在江南万花当中并不显眼,独长在塞外你才娇艳怒放起来。你看走这一路,我们见那么多女子,会武功的不及你有姿色韵味,有颜色的却又不像你有一身好武艺。”陆子心听了高兴,又说:“不过到真想去江南走一遭。”
云嫂道:“好说。凌云阁商队天南海北都走,以后妹子想去哪里都跟上凌云阁的商队就好。”
二人正说话间,前方尘头大起。陆子心机警地说:“云姐你往我这靠拢些。”话刚说完风尘中奔出两人,一人持刀一人举剑朝陆子心砍来,陆子心随手扔出一排袖箭,那两人急忙躲开,直朝队伍后面奔去。陆子心掉转马头,将云嫂护在身后,只见那两人骑马至队伍中间,发声呼哨,随行二十五名白虎舵弟子竟然抽出兵刃向同行的青龙舵弟子疯狂砍杀,由于事发突然,青龙舵女弟子们还未反应过来便死伤一片。陆子心和云嫂万分惊讶,陆子心打出几枚袖箭,才暂时阻出白虎舵弟子的杀戮。
幸存的十余名女弟子奔到叶子心身后。对面两人拉下面巾,原是天煞杀手桃花、梅花。两人狰狞笑道:“女侠,别来无恙啊。”而那二十五名白虎舵弟子也扯掉衣服。原来这也是之前随兀木尔金三煞潜入白虎舵的天煞盟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