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穗花有心发作,却又找不出理由——这个混账说的毕竟都对——于是,雪佛兰轿车在前排载着王穗花、后排载着方墨书,呜呜地开出了城的南城门。
司机李彦很得意,驶与同蒲铁路平行的公路之后,军统男尉一直快活地吹着口哨,那似乎是一曲欧洲的乡村民谣,他在阎锡山统治的铁路筑路局供职的时候,曾经听德国工程师用唱机播放过唱片。
王穗花铁青着脸不做声。她直视着前方的眼睛,余光分明能感受到司机一次次侧头打量过来的眼神,那眼神毫不掩饰地指向她姣好的脸庞和饱满的胸脯;伴随着荒腔走板的口哨音乐,充斥着挑逗的意味。
坐在后排打盹的方墨书,对这一切当然不知情;身体已经显得有些臃肿的年人方墨书,了颠簸的汽车后,来了缱绻的睡意,一觉接一觉地假寐着。军统女少校强忍怒火——李彦这个混蛋近来一直骚扰她的行为,她不想让二组的其他人知晓。或许,这家伙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格外地放肆和起劲。
不过,这场喜剧表演没有维持太久。
很快,他们发现这次行动失算了——濑名师团加藤旅团的两个步兵联队,附加着师团的炮兵、骑兵、工兵、辎重兵联队,部分搭乘小火车,部分搭乘卡车,向南进军;但却根本不允许外人接近。追了师团脚步的方墨书几次亮出记者身份,都在外围遭到拒绝。
这时已经过了韩信岭、临近了霍县。沿途除了看到发生过交火的战场痕迹之外,一无所获。在霍县,日本兵甚至不允许他们的轿车进入县城;逼得他们只好在公路边露宿。
露宿在漆黑之夜的公路边,王穗花考虑到必须保证安全。她并不怎么担心遇到日伪军的盘查,她们伪造的证件和公函都很全面和逼真。但是令人头疼的是,日军在铁道线沿线击溃的央军,有少部分没能来得及跟随主力南撤,而是躲向了东西两侧;军统女少校担心一旦遭遇他们,必须亮出己方三人的真实身份,否则,一定会被当成汉奸处理。
所以,最好不要落入央军以及其他国军队的手里。为此,王穗花决定三个人分开过夜,其一人离开轿车并与之保持一定距离,一旦发生情况,互相之间可以支援。雪佛兰的后备箱里有一条英式睡袋,是王穗花对外身份的富华商贸公司经营的供应流社会的奢侈品之一,本系英国贵族到野外围猎时过夜所用。这时王穗花将其拿了出来,方墨书主动提出自己到车的外面去睡睡袋,理由是他身宽体胖、抵御寒冷的能力要强于李彦和王穗花。
“不,你和我睡在车里,李彦到外面睡睡袋。”王穗花果断地下了命令。
“为什么?!”李彦几乎跳了起来:“老方都说了,他我抗冻。”
军统女少校笑魇如花:“我们必须注意保持身份和地位的统一。正像刚出发时你说的那样,我们三人的主角是老方方墨书,往下排,我是他的助理兼翻译,排第二,而且我是女人;你作为我们的司机,排第三。现在有一个人需要睡到外面去,当然必须是你——司机属于仆人嘛。”
李彦的鼻子差点没有气歪。他明白,这是女司在报复自己一路对她的调戏。他拿眼睛可怜巴巴地去看方墨书,指望对方能坚持一下刚才的意见。可是王穗花已经不容置疑地决定了:
“这不是谁抗冻不抗冻的问题,一旦我们遭遇了日伪的检查,你一个司机、我一个助理睡在车里,却让大记者睡在外面,瞬间会露出了马脚和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