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来了，匈奴人是在戏耍他。

就像狩猎时的猎人对待猎物，总喜欢射伤猎物之后，凭着血迹追踪他，逼迫他，等到他鲜血流干原地倒毙，才压榨出他的最后价值，才成就了猎人的无上快乐。

胸口已经如同放了烧炭一般火辣辣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双腿也没办法灵活的跑动，只能倔强的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出这段人生的最后一步。

每条路，在这个夜里都看不见尽头。

又有两根羽箭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匈奴人用的都是狼牙箭。宋朝的狼牙箭，因其箭镞形似狼牙而锐利，故名。而这些匈奴人却不一样，平时的边市互易里面，涉及到铁、盐这样的国营专贸，管制战略物资的，都是限量供应，对于郝散这样的小部落，便连日常用具都打造不齐，因此定然无力再打造铁箭簇。

这些狼牙箭都是用狼牙或者兽骨磨制，中有空洞，一旦中箭鲜血便会从中间汩汩流出。

“唰。”

终于还是有一只箭，不知是对方射术不精还是想要结束这一场追逐游戏，射中了刘备的后心。原本试图跑向河边的刘备顿时身体失控，坠入了河中。

…………

黑暗，黑暗，还是无尽的黑暗。

刘备似乎是坠入了一处无底深渊，不停地向下沉没，身体也逐渐沉重起来，连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身边漆黑的河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响。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耳朵里鼓膜进水了，导致声音无法传递。之前激烈呼吸的肺部，从一开始腔进了一口水之后就失去了作用，胸口麻木疼痛，无法言喻。

下沉，下沉，无休无止的下沉……

当他开始无法思考，也无法确认自己是死还是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绵软的地面上。

地面不是黏稠肮脏的河底淤泥，也不是干燥粗糙的皮肤土壤，而是一大片看上去浑浑沌沌、黯淡无色的土地，用手触摸上去虽然粗糙，但触之绵软带有弹性。

这是一片阴阴暗暗的天地间，只有一丝丝微光从云层间透出来，但是被层层的铅云锁在云里氤氲难出。刘备站起来走出两步，只觉得脚下的力道被尽数吸收到了土地里，如同走在棉花里，然而要跳也跳不起，要跺也跺不下，走在路上飘飘荡荡，轻如鸿毛。

“只是什么地方？”

刘备站在原地，只能看清自己身前周前一丈来宽的地方。身上的那些伤口也不再疼痛，原本身上的血迹也突然不见。

向前无知无觉的走着，突然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