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血红却是吓得贾母一颤,她伸出手想要触摸贾赦的脸庞,然而到了半空又停住,就像是不敢接触一样。
“你这个孽障,自打怀着你,我就未曾得过一日的安稳。如今你还在这里责问我?
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孽障。但凡我今日一个不同意,明日里贾家就得被统一叛变之罪,直接抄家。”
贾母此时胸口急速起伏,与邢夫人对峙,她没有真的生气,然而眼前贾赦的责问,却让她真的怒极攻心。
当年她刚刚怀上贾赦,便身体反应极大好不容易,等到快要临盆之时,又差点出了意外。
结果她拼死拼活刚刚把孩子生下,就被当时的老太太抱走。
是以这么多年来,贾母对于贾赦是带着几分埋怨的,然而同样贾赦也是她的孩子,又怎能不心疼呢?
只是有些东西无法说清,偏偏这孩子幼年一路顺风,待到了青年之时,因为那一场变化竟是自甘堕落,自暴自弃起来。
平素里只顾在家吃酒不说,更是时常与些人勾勾连连,更是在女子之上多有贪图。
这一点让贾母对贾赦气得不行,然而这么多年来,她的确是第一次打贾赦。
如今看着对方瞠目结舌的模样,更瞧着那脸上流下的鲜红,贾母怎能不心头疼痛。
这孩子年幼之时,也曾是她千叮咛万嘱咐,爱若珍宝的心头。
如今这样下手,不过是一时气急,让她长个记性。
贾母此时却吓坏了贾赦,他本来这么多年来,虽说不得宠爱。
然而却从未遭过这一番动作,就是在老国公也未对他下过一个手指,如今竟然被自己母亲连打两巴掌,更是感觉唇角疼痛倒是便要吼出声。
然而还未等他喊出声音,便看见贾母眼角滑落的泪珠,这一下子却是吓坏了,贾赦一时之间张嘴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无奈之间只能颇有两分委屈地嘟囔着:
“明明被打的是我,老太太你哭什么……您别哭了行不行?
老太太,我不是,老太太若是有什么事情还请您直说,千万莫要这样!儿子……儿子真的……”
贾赦看着母亲哭得珍珠落一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虽然是个好颜色的,然而却不知道该如何哄女子,更何况眼前还是他的亲妈,这一下子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平素里哪怕自己再惹对方生气,也不过是骂两句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被自己气哭,贾赦这会儿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贾母不肯看贾赦,侧过脸去用,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两下。此时她的手仍在颤抖,显然是真的伤心。
“国公爷啊,我如今是真的撑不住了。你若是疼我,也带我一起走吧。
他们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什么都不管了。”贾母一边哭泣,口中却喊起已经去世的老国公。
她这会儿却是真的伤心了,若说刚刚对邢夫人只是让她生气,甚至有害怕。
那么贾赦如今就是,让她真的万念俱灰。
贾母这一辈子,只有两子一女。长子与她不亲,次子贾政却变成了那个样子,幼女贾敏离她而去。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贾母也承受不来。也因此这才喊出,让老国公带她走的话。
贾母这一哭嚎,贾赦更加不知所措,他赶紧撩开衣摆,跪在贾母面前。
然而贾赦的劝说,对贾母来说毫无作用,她甚至有些恼怒地,将粘着两滴泪痕的花笺,摔在贾赦的面前。
贾赦有些不明所以,懵懵懂懂地将花笺拿到手中,仔细地观瞧。
他下意识地打量着手中的花笺。这笺并不大,长约一尺宽约五寸,上面写着字体极为秀丽,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洒金,扑鼻而来的似有百花之香气。
“孽障,自己看。”贾母见贾赦仍旧是懵懵懂懂,当下里气得更厉害。
听到母亲的喝令,贾赦吓得一哆嗦。他偷眼看着母亲,却发现对方此时,似乎已有些平静,泪水几乎被手帕擦干净。
不敢耽搁贾赦,更加仔细地瞧着上面书写。他皱眉思索,这些人隐约之间好像有些个印象,只是看起来都是平头百姓,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这些人手上,有好田地被贾家之人抢买了,可纵然是如此,也不至于里通外国。
“老太太,儿子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贾赦看着贾母,眼神中颇有几分胆怯,如今他可不敢多说,免得母亲又哭起来。
贾母闭上眼睛,深深的喘息才,显然已然被自己这个儿子,气得无话可说。
她平稳了一下呼吸,这才仔细的解释:“这些人都是茜香国的密探,他们本来在这里是没有身份的。
结果拿着你给的字条,在江南各地买房买地,所用的全部都是贾家亲眷的名义。
也就是说你给这些,敌国的间谍铺了路。”
贾母像是虚脱了一般,她一只手杵在炕桌子上,勉强支撑着自己头疼不已的额角。
她此时也有些无奈,根本未曾想到这个秘密,会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
明明当初,都已经仔细地清理过了。
贾赦不可置信地看着贾母,他手中的花笺,不知在何时自手中飘落,慢悠悠地落在地上。
“老太太,这怎么可能,咱们家怎么会跟茜香国有联系,而且这些人怎么会是茜香国的密探?”
贾赦有些暴躁地反驳道,他这人虽说好花好酒,然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是门清的,因此从不触犯底线。
因此听到母亲说出这话,立时毫不客气地反驳,然而贾母却是一脸淡定地看着对方。
“你但凡长个脑子,也不会牵扯到这事儿里去。如今也怪我什么事情都替你做好,结果让你懵懵懂懂,一次又一次地上当。”
贾母苦笑着说着,她此时哪里还有力气生气看着贾赦,只觉得自己当年的教育有问题。
看着贾赦似乎张嘴还想解释,贾母直接用手止住了他的话:
“这些人是我查出来的,都是有问题的。因此这才让咱们家的死士下手,本来我以为事情已经完事,却没想到还是不知何时露了马脚。”
贾母口中说着,她伸手揉眉心,此时整个头仿佛被贯穿一样疼痛,而更为疼痛的便是此时的事情。
她带着一丝无奈看着窗外,此时一片尚待翠色的叶子,缓缓飘落在窗台上。
这个消息让贾赦有些无法接受,他下意识地反驳道:“老太太纵然他们是密探,不是也被你处理掉了吗?这样的话,咱们不是……他们不是没有证据了吗?”
这近乎天真的话,听得贾母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她一直都知道,贾赦和贾政这么多年来,都被她护得很好。
却未曾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竟会一般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