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吐出口气,墨上筠朝他笑了一下,然后道:“我的师父们教我的是,如果在一群人里,有一个该牺牲的——”那将是她。
“墨上筠!”
阎天邢打断她的话。
伸手抓住她的肩膀,阎天邢紧紧盯着她,愠怒地警告她:“你的师父们没有这么教过你。”
感觉到肩膀处的疼痛,墨上筠从某些情绪里脱身而出。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问题,墨上筠垂下眼睑,轻声道:“抱歉。”
她不太愿意去提及这个问题。
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是怎样的。
所有的“应该”,都是她自己摸索过来的。
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阎天邢的手指在她下巴处摩挲,有点糙的拇指停留在她唇畔,他低声说:“说。”
“嗯?”
墨上筠抬起眼,神情疑惑。
阎天邢紧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他们没教过。”
微微一顿,墨上筠低笑一声,配合道:“嗯,他们没教过。”
是的,他们没有教过。
他们用命让她活,绝不希望她那么死。
可是,他们所有的行为,都在告诉她——她应该这样的。
她不悲观。
她首先想到的,是让自己变强,一直以来都没荒废的能力,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可以保护那些她需要保护的人。
就算那些人是同伴,是跟她一起保护的人,在面临危机的时候,在无法反抗的时候,他们依旧是需要保护的人。
她只是不想有那样的事发生。
但她也有想过,如果真的有“必须牺牲”的事发生,那么,她肯定会像她的师父那样选择牺牲。
陈路何尝不是为了保护沈惜而牺牲的呢?
她觉得陈路所有保护沈惜的行为,都是下意识的,而在他临死之际,也不曾后悔过保护沈惜。
那些英勇就义的人,那些潜意识保护他人的行为……确确实实影响着她。
只是留下的记忆太深,乃至于她变得有些特殊。
阎天邢轻吻着她的鼻尖,最终叹了口气,直接将她搂在怀里,力道很大,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靠在她耳边,近乎无奈地说:“墨小筠,你惨了。”
你惨了。
这样的状态,让他怎么放心的下?
墨上筠伸出手,揪住他的衣服,轻轻扯了扯,然后轻声问:“阎教官,你是不是不能要我了?”
她的声音依旧很平静,没有态度的情绪,只是轻飘飘的,落到阎天邢耳里,让他心尖儿发酸、发疼。
怎么有那么让人心疼的人儿。
阎天邢偏头打量着墨上筠。
有问题的学员,他不会要。
面对任何一个学员,他都可以说得很直接。
甚至说,无需他出面,纪舟和步以容就会将事情给他处理好。
但是,他现在要面对的是墨上筠。
他曾经坚持过,为了不要正面跟墨上筠提及这个问题,不邀请墨上筠来gs9。可最终他还是邀请了墨上筠,他亲自去的,就证明他需要正面面对这个问题,并且尝试着去帮墨上筠解决。
亲自邀请墨上筠过来,又莫名其妙地让墨上筠离开,这种行为也太无耻了。
所以他打算好好跟她谈及这个问题。
停顿半响,阎天邢才出声询问:“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不适合团队合作。”
“嗯。”
对于这一点,墨上筠不可否认。
她不习惯团队作战。
因为那么多年,都是她一个人训练过来的,没有任何同伴跟她合作过。
她所学的,都是一个人的技巧。
当然她也有过伙伴,比如白川。但是在行动的时候,她跟白川也是各做各的,只是在行动次数多了之后,有了默契而已。
一直到军校里,她才开始有“团队合作”的意识,不过这对军校来说,不是重点培养的。
在下连队后,因为遇到的问题不大,墨上筠会尽量去配合团队,于是问题也不明显。
换句话说,领导也好,跟她合作的人也好,不会发现这一点。
她总能优秀地完成任务。
除了,眼尖的阎天邢。
很奇怪,阎天邢总是能一眼看穿她所有的缺点。
她等待阎天邢的回应。
然后,她听到阎天邢说:“这一点可以改。”
“……嗯。”
墨上筠再一次应声。
阎天邢轻叹一声,手一伸,将墨上筠的作训帽摘掉,在墨上筠偏头看他之际,他微微低下头,认真地盯着墨上筠。
墨上筠便顿住。
她觉得阎天邢有一种魔力,当他神情认真地盯着你的时候,你就不自觉地被他给吸引。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仰视他,心甘情愿地那种。
最初的时候,她总是在保持着跟阎天邢的平等位置,而阎天邢也往往会给予她最大的尊重,甚至不自觉地放低身价来对待她。
但是,往往在关键时刻,墨上筠就发现,两个人的经验、阅历、思考都相差一截,她不自觉地会去仰视他。
就像他一语道破她的缺陷,而她却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在属于他的领域里,他们差着一条鸿沟。
这是无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