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边境,峦谷默野间,陆尘在狂奔。
山影暗弱,月色倾颓,陆尘是个例外,身上流逸着一圈薄纱般的雾白气体,微亮如萤。
此,即为灵。
灵,玄妙非凡的莫名事物,现如暖流般浸润着陆尘全身,由表及里,凭空地使陆尘体质、体能维持在一个远超常人的境地。其肌力、应力、韧力、耐力,每一样,都如对此特意锻炼了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武之达者;其视、闻、嗅、触,每一觉,都如凭此善身立命于物竞天择中的猛兽凶禽。
力足,纵跃有势;应疾,穿棘无伤;韧柔,趋避得度;耐久,长涉不竭。
视明,窥暗见路;闻晰,听风避林;嗅敏,遇沼不入;触锐,踏地知形。
藉此,陆尘一连奔徙了五十多里,不休不止,不缓不停。
那个古怪老者的话语,什么灵司、灵犯、灵狱、巡查者之类的说辞,陆尘初听之下是不太信的。就如见惯了顶上日头东升西落的碌碌众生,极难想象皓日久悬于天境的极昼之景;习惯了靠山吃山、住山看山的猎户农家,也绝不会想着远处不曾越过的山头背后,兴许会有一片无际无涯无尽无头的被称为“海”的大湖。
陆尘尚算不厚积的人生见闻里,所知的最手眼通天的组织,不过是镇西口以井边大敞台作闲聊和会舞根据地,由多数中老年大妈和少数终究会成为前者的预备役妹子在不约而同间组建起来的买菜者联盟;所见的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不过是一个无田无产屡捕屡盗,把“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作为信条常挂嘴边,偷技拙劣还不加以改进的蓬发撇须惯犯;所呆的最惊魂摄魄的监狱,也就是他几个时辰前猫进去,蹲了不到几个时辰后又蹦出来的丰城死牢。
但,陆尘终究还是信了。
非是因为一连见了历了诸多奇事,也非是因为细细思量过老者的所语所言,而是因为,陆尘真切地感受到这被唤作“灵”的神异力量——确实不可思议。
坐龙椅的人为了坐得舒服些安稳些长久些,会建兵立制,修法定刑,选吏用士,划域治民,辅以税、费、贡、颂、役,合规成矩,安天下之太平。故对其而言,臣民皆庸庸碌碌地各安其位各司其职,是最好不过的。若是有特异之人行特异之事,乱了某些规矩和纲常,那就有些糟糕了。所以,以文载道流传思想的士,凭武行侠自仗其义的侠,均为上位者所厌恶和忌惮,时时立法、明刑、张耳目、备锦衣卫士监察防范着他们。
这「灵」之力,化凡为不凡,予人以非人之能,比以上二者更为危险。灵者一怒,万夫莫阻,龙庭弑君,流血五步,诸臣披麻,天下缟素,是完全可能发生的。这,已经不仅仅是为上位者厌恶和忌惮的程度了,而是足以令上位者颤栗和恐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