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泽真心觉得这个家伙脑回路清奇。

“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我想给你的东西是你的眼镜能录到的东西吧。”沐雨泽看着贺东升，“我真正交易的内容，在我脑子里，但你必须要付出足够的报酬，我才能给你胡汉奇当初真正遇到的一切，在艾格拉最鼎盛时期的完整祭祀仪式。”

“我像是看到了一场梦，随着胡汉奇重新活过一次。艾格拉的法则是你无法复制的，但祭祀仪式，我想你有办法达成。”

“虽然我不觉得那些东西有什么大用。”

贺东升感兴趣的眼神落到他身上，“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抹去在我生活中的一切痕迹，再也不要出现任何跟你有关的事情在我身边，即使你的科技王国看上去很精彩，但跟我没什么关系——与之相比，我更希望我这段时间是在学校里好好完成我的课题，与此同时，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任何人受到你任何形态的威胁。”

“这对我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不光是你，只要你呢个给我足够满意的答复，所有参与这次艾格拉行动的人，都能获得同样的待遇。”

“那蔷薇那里的你麻烦了，他们特殊事件组已经开始在查你了。”洛璃忍不住在一旁说风凉话。

贺东升不在意的笑笑，“凭他们的能力，能查出我什么来，不过是故意放出的饵罢了，他们那里，有我感兴趣的人，如果你们真能拿出让我满意的东西，放他一马又有何妨。”

“你的科技产品，似乎有能提取记忆的办法。”

“当然，你不介意直接暴露自己的内心世界？”贺东升有些意外。

“感觉你知道的东西，远比我多，对你而言，我的秘密大概也算不得什么，只是，若有什么令你也意外的发现，还望替我保密了。”

他既然有失忆的部分，不妨借助贺东升的手段，让他也能看的更清楚些，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尚在年幼时封印在他身体之中的那道灵魂。

那道灵魂已经数十年没有过声息了，应该不会突然冒头才是。

“好，那你随我来，你们二位，暂且留步。”

沐雨泽眸光微沉，朝着洛璃微微点头。

离的这么近，也不担心找不到，洛璃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现在发生的都是沐雨泽自己选择的。

他自己都不担心，她也没必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沐雨泽除了想回忆起自己遗忘的记忆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空口无凭，如果不是让贺东升看到切实有效的东西，他是不会相信自己所描述的。

而通过对方的手段让对方看到，却能让他相信。

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沐雨泽却能感觉到，对方是一个十分自大且自信的存在，并且思维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即使他有通观全局的渠道，却往往钻牛角尖。

没错，他的记忆容量是整个数据库，可他采用的却是生命体的思维方式，感性永远大过理性。

偏偏这是沐雨泽觉得能钻空子的一点。

贺东升走在沐雨泽身边，将人领入了一个隔离的房间。

他虚幻的手掌触到墙壁上，纯白的墙壁瞬间出现了一道雕花的门扉，“进去，躺在房间中唯一的那把座椅上。”

这句话之后，贺东升直接变成旋转的代码消失在了原处。

沐雨泽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这个屋子并不大，但因为墙壁地板全都选用了同样材质的纯白加水滴的装饰，包括那个座椅，沐雨泽甚至都怀疑是同样材质的。

看上去空间像是被这装饰而无限延伸了，这就显得整个环境非常大。

然而事实是沐雨泽不过走了两步腿就撞到了躺椅上。

躺下去的时候沐雨泽有点儿小心翼翼的，说句实在话，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他真怀疑自己这么一躺会栽到地上。

“很好，现在，请你盯住你眼前，正对着你的那滴水珠。”

“你感受到了么，它正在缓缓的下落，在你的眼前，不断的变大，变大——”

“水正在不断的接近你，你渐渐可以看清，水中的世界，那是无数的水纹不断旋转而构成的世界，它们的转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执行催眠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能够随声音变化的环境将沐雨泽生生拉入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之中。

“嘘，现在不是你们进行猜测的时候。”贺东升食指比在自己嘴唇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现在，我想先看看，你们给我带来的战利品。”

贺东升说着身形一闪，再度出现在了沐雨泽身边。

他的两只手掌从沐雨泽脑后猛地前伸，电子数据汇集成的身体阻隔了沐雨泽的视线，一只手向下伸去。

目标是沐雨泽衣服的口袋。

那副眼镜现在就呆在那里。

只可惜贺先生无法直接触碰到这些东西。

“其实我现在的状态，还是有些不方便的，所以，还请你将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贺东升手掌仍旧覆在他衣服外面。

沐雨泽感觉有些尴尬的伸手直接穿透了贺东升的身体，将眼镜拎了出来。

“我还是觉得，这项操作由你本人来进行比较合适，这样我更能宣布对你的处决。”贺东升往后退了两步，两只手在身前交叉着点啊点的。

洛璃刚好看见这一幕，竟然觉得有点儿萌。

沐雨泽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他当初既然说了能将关于胡汉奇的东西交给他，他就不会反悔，更何况他现在确实已经离开了艾格拉，胡汉奇有关的一切，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他按照贺东升的指示将眼镜放到了一架白色的光学仪上。

镜片上在一瞬间打上了几束光。

从镜片上再投射出来散在众人四周的天空上，形成一幕幕不断变化着的图像。

“这是这副眼镜在你身上之后的所有录像了。”贺东升先嗓音低沉的说了一句，紧跟着缓缓闭上了眼。

事实上，他读取这些数据只需要万分之一秒，但他不介意花费个一分钟仔细解析一下这些东西，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全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如果这就是你先开始跟我谈条件时候所谓的底气的话，大概你以后也会成为我下面那些小可爱的模板之一。”

“你想要永生的法门做什么？你本身的存在不就已经是无限的了么。”沐雨泽眼神微凝。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了，你该关心的是自己怎么能活着离开。”

“你根本没打算让我们留下过。”沐雨泽看向他，“你从来没有亲自出手让任何一个人消失，所有的游戏都是等代价的，虽然你有过威胁，但你所提供的都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先开始我不理解，但有了洛璃的出现，还有一些与我相关的事情的发生，让我知道了因果的重要性，你不敢杀人，因为你并没有超脱轮回，你还在局中。”

“如果杀了人，只怕对你的修为甚至生命有很大的影响，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依靠什么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但你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做的，我想现在你也没理由违背你的原则。”

“你说的没错，在交易对等的情况下，我自然不会出手干涉，可现在，是你先向我提出了要求，却不能付出应有的报偿。”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去艾格拉么？更不可能被困在里面无法出来小世界的艾格拉毁了，对真正的艾格拉没有影响么？不可能！那里会变成一座死城，所有的因果现在都由我来承担，我成了你的替死鬼，你能杀我，杀了我，这一切又会回到你身上。”

沐雨泽一长串话说完，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极度的寂静之中。

连洛璃都能感觉到从贺东升身上透出的无可反驳的尴尬氛围，让现在同智脑融为一体的老古董陷入死机状态，沐雨泽可以说是十分成功了。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请恕我暂时离开片刻。”贺东升朝着三人微微躬身，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屋里。

剩下他们几个在这儿大眼瞪小眼儿。

狐狸笑弯了眼睛，“这家伙的性子到十分有趣，没想到我看做危险对手的人，会是这么一个家伙。”

沐雨泽也没想到自己两句话能起到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十分尴尬的戳在那儿，“我也没想到。”

贺东升虽然离开了，可周围的画面仍旧在播放着。

看着上面的一幕幕，沐雨泽才恍然自己原来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他刚刚说的，甚至有些都是他之前未曾在意过的。

只是看到这些画面上，曾经的许多人此刻已经不在了。

无论是那些被囚于地底变成了怪物的外来者，还是本就属于艾格拉的铯林娜，甚至包括她的父母。

生命真是异常脆弱的东西。

而双眼能看到的，只有身边之人，眼前之人。

珍惜现在，便是他能做到的，最值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