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辛现在是北军中郎将,和乐乘的南军中郎将属于同一个级别,加上剧辛的老朋友兼上司庞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说起话来自然也是特别的有底气。
对于剧辛的质问,乐乘就不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了。
于是乐乘在一番犹豫之后做出了回答:“剧辛将军,想必汝应该知道大王这一次交待给吾等的任务。”
剧辛点了点头,道:“吾当然知道,那就是夺下所有的魏国土地,所以吾才更加的不能理解,汝为何要在陶邑城外浪费这么多天的时间!”
乐乘沉默了一会,答道:“剧辛将军也曾经为燕国亚卿,当知道想要攻伐一地容易,但是攻下之后得到该地的民心却是颇为困难的事情。”
剧辛楞了一下,随后开始明白了些什么:“所以汝的意思是,汝想要等到陶邑乱起来之后,再进城去收拾残局?”
乐乘点头道:“正是。”
剧辛沉默半晌,叹道:“可若是提早几天进城的话,那么陶邑城中就会少死很多人,至少几千甚至是上万人会因此而活命!”
乐乘摇了摇头,沉声道:“若是不能够凭借着这个机会一举收复陶邑的人心,那么将来想要做到这一点,就要付出更多的性命作为代价!”
乐乘说到这里,特意加重了语气:“与其在将来用赵国人的性命来收复陶邑人心,不如现在用魏国人的自相残杀来让他们明白,只有强大的赵国才能够让这座城市得到保护,只有成为赵国的一份子才能够让陶邑更好的发展起来!”
剧辛再次沉默,良久之后长叹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么想必将军明天应该可以进城了罢?”
乐乘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说道:“便如剧辛将军所言罢。”
剧辛如释重负,朝着乐乘深深的行了一礼:“如此,剧辛便替陶邑城中数十万子民谢过将军了!”
看着剧辛离去的身影,乐乘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个声音突然在乐乘的这座帅帐之中响起了:“乐乘将军,根据事先的计划,汝应该再多等一天时间的。”
乐乘脸色微微一变,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吾才是这支军队的主将!告诉汝的主人,吾和他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并不代表着他能够对吾指手画脚发号施令了!”
声音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吾之家主只是希望和乐乘将军合作各取所需罢了,毕竟乐乘将军也不希望一辈子屈居于廉颇和庞煖之下吧。”
乐乘脸上的厌恶之色更浓,沉声道:“够了!立刻给吾离开此地,回去告诉汝的家主,以后不要再给吾出这样的主意了!”
……
翌日,赵国大军在乐乘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的开入了陶邑城中,在万千陶邑居民的翘首以盼下接管了整座陶邑城。
根据赵国史官记载:“王十二年,乐乘率军南伐段干子。段干子胁魏王后、太子及诸多公族南逃,陶邑大乱。后乐乘进军陶邑,秋毫无犯,三日擒罪犯千人斩首于城中,陶邑民心由此尽归赵国。”
第二天正午时分,数万名魏军浩浩荡荡的簇拥着魏国太子和王后的王驾出城,朝着东南方而去。
作为这一次的吉祥物,魏国王后和太子同车而坐,让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了他们的面容。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整个陶邑,无数陶邑城中的居民们走上街头,面带惊讶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已经死去的魏国前任国君就已经抛弃过陶邑一次,在赵国庞煖大军的兵锋压力下逃亡到了睢阳城。
如果不是后来向赵国求和成功,陶邑城怕是已经归赵国所有了。
想不到才短短的半年多时间过去之后,这一幕竟然再一次的重演了。
魏王圉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他的老婆和儿子,却依旧在赵国人来袭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逃离了陶邑,甚至就连象征性抵抗一下、坚守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被带走的不仅仅是太子和王后,同时还有许多大臣以及他们的家室,浩浩荡荡的队伍和马车一直走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差不多日落时分才全部开出了陶邑城。
对于这种行为,陶邑城之中的居民自然是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这就又走了?”
“嘿,看来这些肉食者是被那赵国人吓破胆了,去年大王便逃了,如今这位太子……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也!”
“汝懂个甚,现在的魏国可不是太子能够做主的。吾听说啊,抛弃陶邑那根本就是武襄君的主意!”
“武襄君?他为何要抛弃陶邑?”
“汝不知道?赵王都已经晓谕天下了,说武襄君当众毒杀先王,又胁持了太子和王后,如今赵王出兵正是为了诛杀武襄君这个逆臣,然后……”
话还没有说完,一旁便有人急急打断道:“噤声!如今谁人不知此事,但是谁又敢说出来?汝现在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事,难道不怕被武襄君之耳目得知不成?想想这阵子菜市场的那些尸体,那可是要杀头的!”
“嘿,杀头?现在他武襄君都跑路了,谁来杀吾的头?怕是他武襄君自己的人头都快要保不住了!”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摇了摇头,叹道:“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奸臣乱政,此乃是亡国之道也!难道堂堂大魏,竟然已经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了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场叹息,又有人忍不住说道:“吾有一兄在赵国之中行商,听说如今的赵国人不但能够足额授田,更有许多农具和耕牛免费租用,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坦呢!汝等说说,若是这陶邑归了赵国,那吾等的日子会不会比在魏国时要更加好过呢?”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一开始有心想要喝斥这个家伙的卖国之言,但是仔细一想的话,似乎……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有人道:“说是这么说了,但是汝等莫要忘了当年大梁城可是被赵国人给淹了!此等深仇如何不报?”
又有人道:“当年武安君白起同样也淹了鄢都,楚国人又能够拿他如何?南阳郡和南郡的楚人还不是老实当了几十年顺民?在这乱世之中,能够苟全性命便已经是不易,就别提甚么报仇不报仇了。吾伯兄亦是从军死在战争之中,但是吾现在只希望能够好好的活下去,过几天和平的日子罢了。”
一片沉默之后,再一次有人开口道:“其实去年之时赵军入城,倒也算得上是军纪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