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却已经显出疲惫神色,以手托额道:“行了,今日够热闹得了。都散了吧。”
接着他又想起来,抬头对江代说道:“女王殿下远道而来,还请委屈先在番馆暂住一日段日子。
等朕命人将阳雪院打扫出来后,再请女王移驾入住,如何?”
江代这次不请自来,实在是乱了藩国朝见的礼数。
江代自然也知道自己理亏,只是灿然一笑,道:“全凭皇帝陛下做主。”
这样一来,今日乱哄哄的诸多事情,朱棣都算是交代出去了。
他有些疲惫地说道:“摆驾。”
朱高煦、方中锦、江代他们自然知道礼数,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子等朱棣离开。
他们这才陆续出了内庭。
朱高煦已经没了先前的气焰,一句话也不愿多说直接做了软轿走了。
江代却是笑吟吟地看向方中锦,似乎在等他夸赞自己。
果然就见方中锦对着江代深深一礼,说道:“多谢女王殿下出手相助。”
江代却是一闪身不受他这一礼。跟着她故作生气道:“方大人好会算计,作个揖就想把我天大的恩情给了解了。”
方中锦无奈笑笑。奈何这里到底是在皇宫之中。
虽然他与江代过往甚密,但到底不能对着藩国女王太过轻佻。
江代却管不了这么多,只说道:“我这几日看来就要住在番馆了。你若有案情需要询问,便来找我就是。”
说着她朝着方中锦露出明媚一笑,便坐入特意为她安排的软轿,跟着被几名宫人抬走了。
江代到底是出身番邦的女儿。虽然假托查案之名,实则是邀请方中锦来她处。
这样大胆的话语,若是汉家女儿别提说出口了,便是心里想一想都要羞愧的一头撞死。
但也就是江代这样的姑娘,看似大胆,实则远比旁人光明磊落。
方中锦感慨一叹,心知事后还有许多事要处理。特别是纪常安,必须赶紧找他谈上一谈。
朱高煦为了避免被父皇怀疑成所谓的“幕后主使”,只能将自己被人利用干扰方中锦查案的实情和盘托出。
随着朱棣一道旨意,朱高煦竟然沦落到“软禁”的地步。
要知道不论是市井还是朝堂,大家心中汉王都是朱棣最爱的儿子。
故此无论朱高煦做出如何僭越的举动,朱棣都不多做管束。
甚至许多人谣传,朱棣是最像太祖朱元璋的儿子,而朱高煦是最像朱棣的儿子。
光从这一层传承来看,朱高煦也比胖大而行动不便的朱高炽强上千倍万倍。
更有甚者,许多人暗暗将仁厚的朱高炽比作丢失王位的朱允炆。
这一切明示暗示,都让人觉得将来的大明天下,必然是会传给朱高煦的。
但是这“软禁”的旨意一下,显然是朱棣对于朱高煦第一次表达了不满。
天家的事情,与寻常人家的父子截然不同。
大抵天下父亲都爱自己的儿子,那是因为儿子从小在父亲面前承欢长大。
虽说是血浓于水,但是若没有长久的相处,也无法培养出深厚的父爱。
唯独在天家,一来皇帝儿子众多,谁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儿子是否得宠,与后妃是否在皇帝心中占更多位置有极大的关系。
二来作为皇子,从出生开始就有乳母喂养。之后更是被太监宫女照顾长大的。
他们每日除去读书、起居,也就在请安的时候能见上父母一次。
别说同父皇了,就连同母后的感情也远远比不少朝夕共处的普通人家。
寻常的男孩儿,若要引起父母的注意,多半会捣些乱子。
而皇家的孩子从刚会说话起就知道捣乱非但不会引来更多怜爱,只会让父母们失望。
天家的孩子,在外或许跋扈,但是在父皇母妃面前都是个顶个的懂事识大体。
他们在父母心中的印象,靠的就是一日又一日的谨小慎微。
若是有那一天做了错事,在父皇心中便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污点。
即使是仗着朱棣宠爱的朱高煦,在外如何僭越,来到朱棣面前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