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低声讨论的百姓们此时都已经陷入了沉默,而街道两侧的青楼楚馆、茶馆酒楼上下围观的看客也都下意识的停住了嘴上和手上的动作,一个个人静静的凭栏看着这一支和建康府平日的醉生梦死格格不入的军队出现。
这些建康府的百姓并不是没有见过禁军游行和操练,而这支军队此时此刻展现出来的英武之气和杀气显然不是禁军那些花架子能够相比的。
更或者说,如果这才能称之为军队的话,那禁军那帮家伙什么都算不上,连提鞋都不配。
强军之名,果不虚传!
更重要的是这些士卒至始至终没有侧目,他们只是紧紧盯着前方,身上散发出一种已经不知道是天然还是后天的杀气,就像是一把把经历过千锤百炼,随时准备出鞘饮血杀人的利刃。
而他们的方向就是前方的大司马门,此时甚至一些人都觉得,只要李荩忱一声令下,这些士卒甚至可以悍不畏死的直接扑向城门。
当初的侯景,不也是这么做的么······
这一冲,建康府一片焦土、整个江南战火纷飞。对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场变乱尚且还有印象的老人们看到眼前的景象,心有余悸。
不过更多的年轻人们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这一支军队,这支军队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有杀意,还有生机和活力。他们的一举一动看上去有些机械化,但是却带着将一切全部撕破的力量,似乎任何人阻挡在他们前面就像是螳臂当车。
目光注视之下,每一名士卒都屏住呼吸,他们的脚步变得愈发铿锵。此时他们都想到了刚才李荩忱在城门外的时候说的一番话。
狂风吹卷,建康府的城门已经对这一支军队敞开。而李荩忱拽住马缰,朗声说道:“弟兄们,追随某,把你们最好的一面拿出来,让这座城里的每一个人看看,在前线,是怎样的一群人在浴血奋战,是怎样的一群人在为他们支撑起现在的安乐,同时也让那些天上的袍泽弟兄们看到,他们的牺牲不是白费的,你们迈出的每一步,都代表着那些在巴郡、在泸州、在合州、在蜀郡、在阆中、在苍溪谷战死的弟兄们,所以追随某,前进!”
有萧摩诃和吴惠觉在,淮西夹缝之中的樊猛至始至终都只是偏师的统帅——说好听些叫偏师,说难听了就是顶在前面的炮灰,相比于樊毅更没有出头之日。
打好了那是吴惠觉和萧摩诃的功劳,打差了那就是樊猛掉脑袋。这个规则千百年来就是如此,大家都知道,但是没有人会改变,他们只会竭尽全力将对手致于这样的死地。
而此时陈顼正给了樊毅一个机会。
如果能够借助陛下的信任和力量最终拿下李荩忱、架空徐陵和吴明彻,那么自己肯定就是下一个萧摩诃、下一个吴明彻,甚至是下一个······
而樊家的未来,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想到这里,樊毅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旁边一直低头不语的裴忌此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看过来,正好看见樊毅的笑容。
低低地叹息一声,裴忌依旧保持沉默,但是在心中轻轻的说了句:又是一个被眼前的利益诱惑的可怜虫,他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更不知道自己要面临怎样恐怖的敌人。
只能······祝他好运了。至少现在的自己,还是先看看风向再决定去处,不过无论怎么说,李荩忱也好、东宫也罢,都要比这个迟暮的皇帝来得好。
正当城门上的皇帝和臣子都各怀心思的时候,徐陵和吴明彻联袂走上城楼,文武百官恭敬地跟在他们两个的后面。见到已经等在那里的陈顼,百官一齐躬身行礼。
“诸位卿家平身。”陈顼微微一笑,目光在一个又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上扫过。
只可惜这些曾经愿意为了自己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的臣子,现在已经变成了另外的样子。甚至陈顼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其中还有几个人可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