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伸手将脸上冰凉的银色面具摘下来搁到一旁,露出一张过分苍白的俊脸。
一缕湿漉漉的墨发垂在额前,遮了半边浓黑的剑眉,左边脸颊上那道多出来的疤痕非但没有折损他的容貌,反而增添几分潇洒不羁。
这还是长生头一回见他在外头摘下面具。
本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被人认出来,所以从不肯在人前摘下面具,谁知却听他一脸落寞道:“我如今这副模样,怕吓着她。”
长生闻言,一口茶喷出来。
“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艳色如刀的男人,“就你这样出去大街上转一圈,恐怕全城的未婚姑娘闹着嫁给你。”
这样一个男人,竟觉得自己丑,怕吓着她。
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裴季泽微微蹙眉,“她不一样。”
长生无言以对。
这时随从已经拿了一整套的衣物鞋袜入内。
是从前裴季泽的衣裳,一直保留着。
裴季泽盯着那套玄色织锦绣云文的翻领衣袍,犹豫片刻,还是换了。
换上锦衣华服的男人萧萧如松下风,皎皎似林间月,与那个在草原上教书的清贫先生判若两人。
他扣好腰间玉带,再次询问,“她如何,可还习惯?”
“你不都瞧见了吗?”长生挑眉,“挺好的。”
裴季泽沉默良久,低声问:“她,可有问起我?”
长生斜他一眼,“你既打定注意不肯与她相认,又要管这些做什么。”
他抿唇不言。
半晌,拿起桌上的银色面具戴好,起身告辞。
长生忙叫住他,“来都来了,不如留下来一块用晚饭?”
他摇摇头,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长生长叹一口气。
大雨稍歇。
裴季泽并未出城,而是去了一间胡人开的小酒馆。
这儿是他第一回来朔方时遇见谢柔嘉的地方,这一年多来,时常会过来坐一坐。
今日下雨,酒馆生意不好,一个客人都没有。
酒馆的掌柜正准备打烊,只见一脸戴银色面具,风姿卓越的男人入内。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钱搁在柜台上,“劳烦老板替我煮一壶酒来。”
掌柜的盯着他脸上的面具瞧了片刻,终于认出来眼前如世家子弟一般打扮的贵公子,就是那个十天半月来一回的教书先生,忙应了声“好”,将他迎到平日里常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