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轻声开口:“哪有什么勉强,国舅说笑了。”
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不疾不徐,一阵又一阵的“沙沙”声响虽然轻可却不容置疑地一下又一下落在了裴寂的心头。
这不过一帷幕之隔的见不着面的李世民怎么还愈发吓人了……
长孙无忌收拢折扇“啪”得一声在自己掌心敲了敲:“所以裴公觉得静州如何呐?”
裴寂眼皮一跳,可以说是自那件事后他是半点也听不得“静”这个字了,如今长孙无忌大喇喇地提起偏偏裴寂还没有理由拒绝,他深吸口气缓了缓骤然间过快的心跳。
“静州……是在蜀地那吧,虽则偏了些东西也少了些,但听说地方还算不错,就是紧隔着山川,有好些山羌族人不通教化常常作乱,很是叫静州官吏头疼。”
长孙无忌似笑非笑:“是啊,也算是一个好地方,静州,静,倒也有意思。”
不单单是个时刻提醒裴寂那件事的流放的好地方,却也是一条足够的退路。
长孙无忌的眸子暗了暗,山羌族人……运气够好立了功便能回朝,二郎到底还是心软了些,念着李渊的面子,念着裴寂曾经起兵之初的功劳的。
“翻年过后谒太庙的一众准备都如何了?”
平静的声音响起,如金石相撞又清澈冷冽,叫人无端端想到高山上的白雪,被日头照得粼粼发着光。
裴寂居然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他此刻正被长孙无忌若有似无的暗讽给搅和得心烦意乱,只直愣愣盯着长孙无忌,心中还奇怪非常,也没见长孙无忌动嘴啊,那这话是谁说的?
长孙无忌挑眉:“裴公看我做甚,我如今又管不着朝堂中的事,陛下问你呢。”
裴寂这才慌慌张张醒悟过来半跪在帷幕之前:“早早得了陛下的令,自然都是准备下去了,陛下可随时前往太庙。”
帷幕后头的声音停了一瞬,再度响起时却莫名带了些喟叹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倒也没那么急切,这个年还是要好好过一下的。”
“阿娘也是如此希望的吧。”
最后那一句话很轻,隔着帷幕传过来几乎是听不真切的,只隐隐约约能察觉出来说这话的主人的怅然。
不知为何裴寂的心越跳越快,各种无端端不好的想法涌入心中,但就好似他的周身都被一片白雾所包围,拔剑四顾却只余茫然。
但同时裴寂似乎又很清楚,他在朝中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哗啦”一声,帷幕被掀开。
裴寂不由自主抬眸,一双常年征战的武将的手虚虚搭在帷幕之上,冬日的阳光不刺眼洒落下来却是衬得眼前这人愈发贵气清润,裴寂有些看不清楚李世民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