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要裴时行尚了当朝唯一的长公主,这段关系会将他牢固捆绑,此后在世人眼中与皇家密不可分。
他不介意将裴时行作为他伸长的手眼。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亦皆为王臣,可为帝者却只能踞于京师。
看似帷幄掌控天下,可实则他所能知所能晓的全部,完全来自于百官地方吏淋漓的奏章、口中的华言。
这些东西不知真假,但大多包含私心私欲,只会如迷雾层层敷叠眼前,闭塞帝王的视听。
他需要更多人助他探听实情,却不一定要通过联姻之法,不必以他唯一的妹妹作为收拢裴时行的代价。
只是裴时行所求,似乎当真只在晋阳。
既然眼下这二人都到他面前来求赐婚,那他也不妨顺水推舟。
但元承绎身为兄长,亦要对妹妹有所承诺,令她日后有和离休婿的底气。
裴时行唇角笑意陡然一僵。
他自然听懂,皇帝赐予了长公主可以随时休弃他的权利。
但这又如何?
两姓合而为婚乃是大事,告过天地祖先,上了皇家玉碟的一对名字。
他决不允许旁人将他们夫妻二人轻易分开。
二人双双谢恩告退。
御史大人深知未雨绸缪的道理,已在心头计划着坐稳驸马之位的法子。
待目送裴时行与长公主远去的身影,元承绎脸上才终于显露出几分嫁妹的怅然。
年轻的帝王独立于重重御阶之上,罕然显出些寥落。
轻手轻脚猫着身子入殿的李德海留神侧耳,却听皇帝负手轻叹道:“朕的狸狸恍惚才丁点儿大,竟也长成小女郎,要出嫁了啊。”
大内官这才知长公主来意,长眉底下那双终日带笑的眼难得惊诧地瞠了下。
上京众人也难得与皇帝拥有同一份的怅然。
这份共感在一月后的长公主出降典礼时达到了顶峰。
七星斗柄南指,天下皆夏,上京百姓倾城而动。
是日槐花枝蔓,日华大盛,宜婚娶。
有司上百兵士各执帚具,仪卫皆持镀金银桶,上前洒扫水路开道。
重重行幕步障后,长公主的红罗翟车以朱紫设色作车盖,华美绝伦,由强健英朗的武官合力抬舁,于紫衫仪卫、罗衣宫人的如潮簇拥中缓缓行进。
依稀可自销金掌扇、绣额锦帷后,半窥见扇后艳妆绝色的美人。
前头金鞍玉勒的裴驸马人逢喜事,一袭正红婚服风姿英爽,玉面矜严却难掩眉间喜意。
因为他根本就没想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