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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截玉白手腕出现在堆满奏疏的书案前,仿佛短暂地打破了王座上的重重禁制。

这让谷岚蹊想到自己还是皇太女时,课业满满的一日里,林间逢遇美酒,耽误了课业。沉沦之间,酒香四溢。

她心弦微动,却不作声。

看到司翎萝手指沾上墨水,便出人意料地轻扯住她的手腕,将手帕接了过去,给司翎萝擦手。

“既说你家二郎冒失,那妄提朝政的该是他才对,我听你说话头头是道,不似莽撞之人。”

她后靠着椅背,司翎萝还弯着腰,手被她抓着。

只要谷岚蹊抬头,就能看到她微促的神色,脸颊无酒自醺。

焦拂雪仍旧没有抬头,对这句话不知该怎么回。

谷岚蹊道:“苏目湘投军五年,虽在赵凡渊手底下做事,却是个难得正直的人,理解大周王城百姓的水深火热。她多次冒死劝谏,赵凡渊仍然一意孤行,鱼肉百姓,她如今叫赵凡渊贬去守大狱已经一年多。朝堂之中,敢于反抗赵凡渊的人又有多少。”

焦拂雪被她说动。

苏家世代行医救人,谁也没想到苏目湘却偏爱武术,自小在祖宗坟前立过誓,定要收复边疆,为民战死。

边疆失地已收,主帅却丢了初心,她跟随大军闯沙劈石,得来的荣耀并没能救下百姓,反而将百姓送入另一条绝路。

赵凡渊为大周打了无数次胜仗,但是他每每胜仗归来,就要荒唐作乱,那行径当真和畜生无异,可怜百姓连怨也无法怨。

谁让人家打了胜仗。

苏目湘多次相劝,终于惹怒赵凡渊,被贬至狱中。

她整日守着几把狱钥,过了整整一年,王城上下对她咒骂不休,若非谷岚蹊派了人去守,她苏家的祖坟都要让人挖空了。

焦拂雪想到之前种种,始终欲言又止。

她虽蠢,却没到这个地步。

在家中长辈跟前尚且不可畅所欲言,何况是一国君上。

她安安静静跪着。

谷岚蹊看司翎萝的手擦干净了,便松开她,拿着那白帕子左看右看。

“你护着苏目湘,焦二又骂到你跟前,你说了些不该说的,那也在情理之中。此事我自有决断,你先退下去。”

焦拂雪立即谢恩,由内宦领着出去了。

殿内迟迟无话。

谷岚蹊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眼。

司翎萝知道她在愁什么,这些时日,她对大周的情势有些许了解,知道明日就是监斩赵凡渊的时候。

谷岚蹊是君上,所作所为都要考虑众多,她应当知道,王城世家、朝中重臣,谁都不想让赵凡渊死。

他们就想守着这片国土,骄奢淫逸,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