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姥姥。”周老太盯着她,“只有长辈说晚辈的份,没有晚辈说长辈的份。”
江溪拉平嘴唇,冠冕堂皇地解释说:“姥姥,我没有说你不对。我只是怕你出事,医生说过你摔了一次,经不住摔第二次。你在城里人生地不熟,出了事我和赵军不能及时找到你。你待在家里就不同了,你一有不对,我们会很快发现。”
周老太撇了撇嘴,说的好听。她看了看江溪,要是她女儿还活着,江溪哪还会长歪。她女儿当年多听她的话,就算嫁给江国平这个城里人,她让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不像江溪,她做什么她都看不惯。
江溪不仅会看不惯她,她还会嫌弃她这个老婆子。
周老太本来是想跟江溪说她早上离开之后,有一个女同志来找赵军,女同志对赵军的态度不一样,不光打扮洋气,还骑着自行车呢,就是长的不好看,又矮又黑。
现在她一个字都不会提。
周老太暗暗嘀咕:“你和你妈的身上都流着我的血,真以为进了城就是白天鹅了?还敢瞧不起我,没有我,你妈能嫁给城里人,你能出生吗?”
周老太声音很低,微不可闻,江溪没有听到,她系上围裙进厨房做饭。
没多久,赵军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大东,大东是李招娣的男人。江溪从窗户往外看了几眼,发现赵军和大东面色沉重,以为他们面色沉重是因为粮食在黑市里的价格没有谈拢,没有将他们的异样放在心上。
赵军和大东站在外面说话,隔着窗户,江溪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依稀能够听到零星几个字眼:“被人发现了,是武装部跑路吧,不然来不及偷渡你疯了农场活命要紧”
江溪手一松,碗掉到地上摔碎了。
听到声响,周老太嘟嘟囔囔走进来:“哎哟你这个败家子哦!好好的一个碗你不拿稳,你摔它干什么,这碗多好看。要是在乡下用这碗吃饭,别人见了不得羡慕死”
江溪没有理会周老太,她和赵军对视。她不笨,她听到的零星字眼足够让她猜到赵军在黑市倒卖粮食的事被武装部给发现了。
赵军率先移开视线:“大东,你想偷渡,你今晚就走吧,尽快走,迟了就走不了。”
大东:“军哥你呢,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偷渡吗?咱们倒卖的粮食量太大了,留下来会没命的,还不如咱们哥俩搏一把,偷渡到港城去了,到了那边咱们就能成为人上人。偷渡是上策,你走孙知青的门路去劳改农场是下策。”
赵军:“我心里有数。”他不会一直在劳改农场,去劳改农场只是权宜之计。等风头过了,他就让孙知青托关系让他去好一点的农场,甚至是回到城里来。
大东见赵军打定主意要留下来,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走了。他得回家把东西带上,至于儿子们,大东咬咬牙,忍痛舍弃了,他相信李招娣会把他的几个儿子照顾大的。
送走大东,赵军走进来,让周老太先吃饭,他和江溪进屋说话。
屋里,赵军看着江溪,语气和他的脸一样沉重:“溪溪,武装部的人盯上我了,我不想你被我牵连,所以我想和你离婚。”
江溪抬头,神色震惊,她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她和赵军虽说进了城之后,关系不如在青山村时紧密,但他们是经历过种种磨难才结婚成为夫妻。江溪从未想过有一天赵军会跟她说离婚。
赵军:“我说我们离婚。”
“离婚了,我要是被抓,就不会给你带来坏影响。”他握住江溪的手,“你只是被我借用了你是粮食站员工的身份便利,你并没有实际参与进来。你要记住你是无辜的,到时候我会说你的介绍信和工作证明是被我偷拿的。”
“溪溪,我的下场不会好。我即使不会吃木仓子,我也会做一辈子的牢。”
“你”他苦笑,“我想要你能有一个新开始。在城里,你有你爸,有你妹妹”
妹妹?江溪眼睛亮起,她急忙说道:“我可以回去找苏糖,她对象的父亲不是公安局的副局长吗?副局长那样的大领导,一定能够把你救出来。”
江溪和赵军只知道苏糖和林卫宗是对象,并不知道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再过不久就要办喜宴结婚。
赵军有些心动,但他想到江溪和苏糖的关系并不亲密,这丝心动随之淡去。赵军推己及人,他不会觉得苏糖对他这个继姐夫有多少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