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有太多太多的名字不被人记得了。”燕晗小声道,“城门有位守门的士兵,他叫阿六,问他姓什么,他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他是被商队半路捡到的孤儿, 父母怎么没的都不知道,被捡到时才两三岁, 被商队的人丢到了正好路过的云鹄城,吃着百家饭长大。”

“他在很多场守城的战役里都活了下来,说以后要找个喜欢的姑娘在一起,还要生一双儿女。”

“为了这个愿望,他得好好守着城门,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像自己小时候那样到各家讨饭吃。”

“可后来,他还没找到媳妇儿就先得了病,没死在刀剑无眼的沙场上,却在一场小风寒里病死了。”

“还有最会养马的刘叔,射箭准头绝不输于我的阿飞,做饭很好吃的芸娘,唯一的愿望就是养大从小没娘的闺女、还要看着她出嫁的大黑哥……”

“他们很多人,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不知自己生从何来,不知自己会如何死。”

就像一滴水掉进大海,只有涟漪点点,却掀不起波澜。

从小洋楼离开,他想起了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孔,想起了云鹄城中在风雪中艰难求生的百姓,想起了燕云军里一个个眼神炽烈如火、不肯退缩的将士。

一千八百年时光过去,再没人提起那些人、提起那些名字,多少人的生命与爱恨变成了轻飘飘的几笔文字。

“我又是何德何能,让千百年后的人还记得我这个名字,知道我哪年生,哪年死,父母是谁,籍贯在哪,有无婚配,功绩几何。”

“我知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让历史铭记而活着,大多数人活着,只是因为他们想活着而已。”

“他们都曾经活过,所以,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一天不会忘记他们。”

话音落下,依旧热烈的阳光下是两道修长的身影,在安静的观景台上,只剩下两人轻轻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