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要怪还得怪景姐姐太过心狠,死前立下遗言,那些云州城的铺子宅院得由长女做主,卖又卖不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不宽裕
姜家座落在昱州城南的宅子原是一座五进的大宅院,光那后花园的山石便价值百两银子,为了还上贷银,只得低价转让了宅院,又添上许多存银,还清贷银后,所剩的银子只能在城郊买间二进的小宅子栖身。
为了节省本钱,一把年纪的姜闳不得不重操旧业,每日坐着驴车进城看顾店铺,而每每想起黄二干的缺德事,姜闳便怒火中烧,对黄氏也时常冷着脸。
黄氏早已受够了姜闳的冷脸相对,她进屋看到姜闳又在拧眉叹气,以为他又在气恼黄二的事,便拉着脸道:“老爷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如果我一早知道弟弟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怎会放任不管?我一心为了这个家在操持,老爷却因为这事,日日给我脸色看!老爷要是实在气不过,我便拿上盘缠去找弟弟,不管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把人给你追来,给你一个交待!”
这话她每每情真意切地提及,就会浇熄姜闳心头的怒火,外头兵荒马乱,姜闳怎会让她一个女子孤身出去找人?再说,四郎五郎年纪还小,姜娴只知道贪吃,家宅哪里能离得开她?
姜闳叹气道:“你别多心,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青若写来的信,她与璇儿现在庆州落脚。”
黄氏接过他递来的信,一目十行地囫囵看完,将信笺扔回了桌子上。
“派人你接她们,可真是说得轻松!这一来一回,得需要多少银子?这还不是她们两个,竟还要把陆家的姑娘也带来,真是天方夜谭,闻所未闻!她既然这么心善,怎么不把云州城的百姓都救下来?以后百姓为她烧香祈福,她就能立地成仙了!”
眼看黄氏越说越不像话,姜闳重重拍了拍桌子,瞪着她道:“你说这话,哪里像个母亲的样子!”
黄氏绷着脸不说话,心头却在飞快地盘算,当初从云州出来时,她可是从长女的院子里带了不少好东西出来,那些是景氏临终前留给她的钗环首饰,随便拿一件去当铺抵了,也足够她们花销个半年一年的,除了那些足够她们安稳度过下半辈子的金玉,长女那一千两银票也攥在她手心里,这些姜闳不知情,是她留给自己的后手。可万一长女回来,一定会张口问她要这些东西
想到这儿,黄氏挤出几滴眼泪,拿帕子擦着眼角,道:“是该接她们回来,但如今我们哪里有这个能力!再说,山高水远,路途奔波,又有那些拦路抢劫的贼匪,万一路上出点什么意外该如何是好!”
这些话,也恰好戳中了姜闳的心窝,他也在发愁这件事。
夜深人静时,他也曾后悔得难以入眠,担心两个女儿的安危,但每每回到现实,还是觉得黄氏说得对,他们一家子在一起才最重要,要顾好眼前人。
姜闳询问黄氏的意见,黄氏便道:“那庆州没有动乱,是少有的安稳之地,青砂镇是陆家的老宅,她们住在那里要比到这儿来更好!!照我说,青若年纪也不小了,自己寻个合适人家嫁了才是正经,这样她与姜璇也会有人照顾!”
姜闳闻言沉默了片刻。
黄氏说得不无道理,他们现在尚且自顾不暇,确实照拂不了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女儿。
黄氏又道:“老爷需得写上一封信,告诉青若,她身为长姐,有看护姜璇的义务,她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以后嫁了人她便是外人,与姜家便无甚关系了。若是以后天下太平,说不定还有相见的机会”
当然,她才不想再见到那个满肚子鬼主意的长女!
黄氏与姜闳在房内商量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写了回信让信使带回。
当信笺送回到姜青若的手中时,夏日的最后一个节气已过,暑气渐消,天气开始凉爽起来。
但看完信后,姜青若的火气却噌地直窜上心头。
她握拳重锤了一下桌子,将坐在旁边听她读信的姜璇吓了一跳。
姜青若冷笑着对姜璇道:“看看我们的好爹娘,现在竟要与我们断绝关系,有朝一日我见了他们,定要啐他们一脸!”
姜璇咬着唇,眼泪汪汪小声道:“那长姐,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们不要我们,我们何必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断绝关系最好,以后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