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摸了摸鼻子,老黄瓜刷绿漆,硬着头皮装一回嫩:
“那啥,我好像听翠兰婶子提过,你今年17,所以我大概,可能比你还小一岁。”
顾卫南反应倒是快,立马就改口:
“那我就叫您师父好了,三人行必有我师,没人规定师父一定要比自己大!”
叶青觉得这事儿这么儿戏也不成,还是得跟顾卫南的家里人商量一下,看看顾振兴夫妻俩是个什么态度。
如果他们不愿意孩子学医,并且对自家孩子有其他更好的工作安排,那她这就纯属多管闲事惹人嫌了。
“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先别急着改口,等中午回去,问问你父母对我提议的这事儿是个什么看法吧。”
说着,叶青就弯下身去检查,见那四头野猪崽子的刀口凝血情况良好后,她才把银针给拔掉。
拔完针后,把几头野猪重新扔回猪圈里,撤掉藤条捆绑的小猪们先是有些懵,等反应过来它们终于刑满释放后,马上就又恢复了横冲直撞的本性,在猪栏里欢快地四处乱拱了起来。
叶青往里面倒了一大筐新割的鲜嫩猪草,算是给这些刚去势的“猪公公”们的一点小小补偿。
看几头野猪吃得欢快,并没有表现出半分不适,叶青就放下心了。
能吃能睡,不出两天这些家伙的身体就能恢复,没了雄性激素的影响,长膘速度蹭蹭往上蹿,估计到明年开春就差不多能出栏了。
养猪养牛这个工作,只要不出现病症,基本上就只需要把这么多张嘴喂饱了就行,这对叶青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
她早上忙活了两个小时,给猪栏牛棚里搂了一大堆鲜嫩牧草,这会儿这些牲畜们都吃饱了,一声不吭趴在草堆里休息呢。
见手头没什么活了,叶青就准备早退,回去正好把昨儿个那些县领导拎给她的那些慰问品清点清点,中午好好吃上一顿。
正要叫顾卫南走人呢,没想到那边伍永兵已经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顾卫南赶紧叫道:
“伍叔。”
伍永兵看到顾卫南,表情愣了一下,这会儿他还不知道顾卫东已经回来了,只当顾卫南是放月假了,点了点头后,就看向叶青:
“你不是说上午要劁猪吗?要叫几个人来帮你?我跟老支书两个人够用吗?”
叶青愣了一下,才知道伍永兵是准备来给她打下手的,顿时摆摆手哑然失笑:
“不用,我已经都弄完了。”
伍永兵不敢置信:“已经阉割完了?你确定?你一个人整的?”
说着伍永兵就伸长了脖子朝着叶青身后的猪圈看去,想看看那些野猪还好不好,该不会被叶青一刀都给嘎了吧?
叶青见伍永兵不信,只好指了指一旁的顾卫南道:
“这还能有假?不信您问她,她亲眼看着我动的刀,或者您干脆去那个火堆边看看好了,切下来的物件还在那边草地里扔着呢,那玩意儿总不会骗人吧?”
一听这话,伍永兵像是得到了提醒似的。
他一拍脑门,不等顾卫南点头,就率先朝着火堆那边跑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从地上找到了那几块血呼刺啦的东西,跟捡到宝似的小心翼翼将那四块肉球都给揣进兜里。
“咦”
看到伍大队长这个动作,叶青和顾卫南都皱起了眉,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嫌弃之色。
“不是,伍叔,这么埋汰的玩意儿,扔河里喂鱼得了,您干嘛还捡起来?”顾卫南实在是没忍住。
伍大队长嘿嘿一笑:
“这可不是你们小孩子能打听的,总之这野猪蛋肯定是好东西,寻常想吃这一口还不一定有机会遇上呢,得亏我反应快先跑过来了,不然这玩意儿就要被老支书给抢走了!”
说着伍永兵也不继续在河滩边逗留了,揣着那几个玩意儿喜滋滋地溜了。
一听伍永兵说是弄回去吃的,叶青表情瞬间犹如戴上了痛苦面具,顾卫南也是一脸的瞠目结舌。
野猪蛋腥骚气那么重,这得多重的口味儿,才吃得下这玩意儿啊?
两人光是想想都觉得胃里面在翻腾,很是不能理解伍永兵这是什么特殊的异食癖。
结果这位大队长前脚才走呢,后脚老支书就跟着
蹿来了。
一听说叶青都已经劁完猪了,而且那野猪蛋都被伍永兵抢走了,老支书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副错失一个亿的表情:
“伍永兵这个老狐狸,真是太极贼了,四个野猪蛋,他怎么能一个人全给占了呢,好歹给我留俩啊!”
叶青:要不是知道那玩意儿是我亲手割下来的,看你们这个反应,我怕是都要怀疑我扔掉的不是四坨野猪蛋,而是四块千足黄金了!
等回了村尾,大老远的,就看到顾卫东就坐在自家院子门口,正隔着个篱笆笑眯眯地陪着邹阿婆说话。
这个时间点,屯子里去上工的人还没回来,顾家除了卧床养胎的顾卫西外,暂时也没什么人。
看到叶青和顾卫南回来,顾卫东意味深长地瞥了过来,那一眼,直看得叶青心慌慌,下一秒直接走成了同手同脚。
顾卫西也怕她家大哥,尤其是这次回来,她感觉她家大哥气势更足了,一个眼神扫过来,都让她跟个小鸡崽子见着老鹰似的,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哥——”
顾卫东这会儿可没空搭理顾卫南,摆摆手示意:
“小南你先进去,我跟叶知青说点事儿。”
顾卫南哪儿敢多嘴问她大哥要说啥事儿啊,得了这话她就如同得了特赦令,立马撇下叶青就钻进自家院子不见了。
叶·尔康手·青:不是,姐妹,咱刚刚回来路上不还聊得挺开心的吗?结果你大哥一句话就让你把我给抛下了,你这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叶青见状,冲着顾卫东微微一笑,捂着挎包就又要开溜。
可这回就不像之前在申城人民医院那么幸运了,顾卫东如今腿脚利索了不少,而且他早有防备,知道这小丫头是个什么尿性了,一看她冲着自己笑,就知道这狡猾的小骗子又要故技重施,二话没说伸出手来就抓住了叶青脑后的辫子啾啾。
“唉——疼疼疼!”
受制于人,叶青哪儿还敢乱动啊,赶紧举手求饶。
顾卫东好整以暇看着这个才到他胸口的小矮子:
“你属兔子的吗?每次见了我就跑,你跑什么啊?”
“你信不信,就你这小短腿,我单腿跳都能追上你?”
叶青气得想打人:
“大哥,抓人小辫子可以,但你不能这么直白地羞辱人啊,小短腿怎么滴了,吃你家大米了?”
嘿,还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兔子!顾卫东乐了:
“你骗人还有理了?是谁说家里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了,好几个弟弟妹妹饿着肚子等你摘果子回去,我还真是信了你的邪了,活了一把年纪了,竟然让你个丫头片子给哄了!”
叶青:……
没想到这位解放军童鞋记性这么好,当初在畲山里她信口胡诌的话,他竟然还记在脑子里,这会儿再翻出来,把叶青给噎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了。
“说吧,为什么见了我就跑?还有畲山那俩敌特,是不是你抓的?我口袋里
那个纸条,也是你塞的吧?”
正主亲自来抓人了,叶青就知道这事儿不给这位大哥一个合理解释怕是翻不了篇,她只好“老老实实”交待道:
“行吧,我摊牌,但是你能不能先把辫子松开?”
顾卫东看了看这个张牙舞爪的小不点,就这小身板,他怕是单只手都能提溜起来,也就没再揪着对方那辫子不放。
“我是申城市里的居民,大概一个月前,我父母偷偷背着我给我报名下乡插队,等革委会来通知了,我才知道我马上就要前往北大荒。”
“我那会儿确实是穷得饭都吃不上了,而且也没钱准备下乡物品,就想去山里采点野果子拿到城里去换钱。”
“然后你就知道了,我在树上摘果子呢,那俩敌特就正好从树下经过,还在树底下偷偷交接信息,密谋说要去弄死陷阱里的人。”
“我就只好先下手为强,把他们都给弄晕了,又跑去陷阱那边准备救你。”
“你跟那俩特务,确实都是我弄到山脚下去的,至于我为什么不敢暴露我自己,甚至见了你就跑,那不是废话嘛,我那会儿以为你真是警察,而我当时缺钱,就趁机打劫了那两个间谍,我把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抢了,而且钱都被我给花完了!”
“我偷了钱,我当然见了你就跑,也不敢暴露我的信息,就怕警察来抓我去坐牢。”
叶青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无赖相。
顾卫东:……亏他这段时间在医院里费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甚至脑补了不知道多少阴谋论,结果最后的真相,竟然这么扯淡?
“你偷了那两人多少钱?”
叶青细数了数:“一百多块现金,还有一堆票据,几片金叶子,还有一块手表,别的就没了,其中一人身上还带了一支钢笔,但那支钢笔一看就是舶来品,我怕拿了反而容易引人注意,万一要是让他的上线看到了,可能会打草惊蛇,所以我就没敢要。”
顾卫东当场气笑了。
所以你觉得我还得夸你一句聪明是吗?
“大哥,咱要不打个商量呗?就是那个什么抓特务的功劳我不要了,都算在你头上,然后你呢也放我一马,我拿走的那些东西,您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成不?”
叶青拿出自己的筹码,试图跟对方求和。
顾卫东嘴角弯了弯,眼底眉梢都是戏谑:
“所以,偷了这么多钱挥霍一空,转头在火车上又大义凛然抓起了女飞贼,还被报纸夸成了独一无二的铿锵玫瑰。”
顾卫东掏出了他兜里那张《蓟城日报》,指了指上面那张戴草帽的大特写照片,
“传闻中见义勇为让大家拍手称赞的巾帼女英雄,就是你这样的?”
一看到顾卫东手里的报纸,叶青不由得老脸一红。
实在是这人语气里都是阴阳怪气,叶青两辈子都没干过多少坏事,现在因为偷盗钱财被人抓包,她多少也觉得有些尴尬和丢脸。
那会儿她还带着末世的思维,零元购就能发一笔横财,不干白不干,再说那俩间谍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就当是劫富济贫了,干一票就金盆洗手呗。
可谁能晓得,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儿,最后复盘起来却发现全是漏洞,更离谱的是,她还自投罗网,跑到人家老家来了,这不是擎等着被人抓吗?
看出叶青确实是无比心虚懊悔,顾卫东心下暗笑,把手伸到这小屁孩面前,不容置疑地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