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关玉白站在关承酒面前,脸上的笑容维持得很好,他说:“皇叔这是要谋反?”

关承酒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关玉白又道:“打蛇打七寸,这是皇叔教朕的,现在朕学会了,皇叔不该高兴吗?”

“我后悔了。”关承酒道。

关玉白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后悔?现在还后悔有什么用?皇叔不会以为现在还是十年前吧?朕已经不是那个任你拿捏的小孩了!现在朝堂是朕的朝堂,天下也是朕的天下!皇叔不过是个反贼!”

关承酒垂着眼,说:“你训练的那批暗卫,是皇兄当年留下的旧部,他们只效忠新皇。”

关玉白皱眉:“那又如何?皇叔不会以为自己已经登基了吧?”

关承酒抬眼看他,说:“当年皇兄本想传位给我,传闻没有错,你只是捡了我不要的东西。”

关玉白脸色阴了下去:“那现在,你后悔也没用了!”他抬起手,下令道,“杀了他!”

但本该听命于他的暗卫却没有动。

“我说过,要有一把自己的刀。”关承酒轻声道,“当年皇兄也说过,若你这皇帝做不好,我随时可以取而代之,你猜……他们当时在不在场。”

关玉白脸色一白:“不可能。”

关承酒嗤了一声:“想看那道圣旨?”

关玉白终于绷不住,脸色扭曲起来,尖叫道:“这些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十年了,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关承酒道,“可笑的是我,我后悔了,但是我答应过皇兄,不会杀你,所以你不会死,想死也不会死。”

然后便是关玉白歇斯底里的愤怒和不甘,像当年被关承酒拦住的他那几个皇兄一样。

再后来关承酒登基,轻松地接手了关玉白的工作,甚至做得比关玉白、比他已逝的皇兄更好。

他像是脱去了街头巷尾传说的那层暴戾的皮囊,变成了一个稳重大度的明君,只有在有人提起已逝的皇后和填充后宫的事时会忽然变脸,露出藏在人皮下残忍又弑杀的模样。

那些开口的人一个一个被杀了,忠臣,佞臣,开口那一刻在关承酒眼中便无一例外,从此再也没人敢提。

关承酒总是成宿成宿地做梦,梦见宋随意死前的笑,梦见宋随意在哭,梦见宋随意字字泣血地问他,他只是想活着,有那么难吗?

等醒了他就在寝宫里打转,一次又一次地看那本被翻得字迹开始模糊的本子。

有时候他会看见宋随意,但也只是看见。

他知道那不是宋随意。

宋随意不会“死”,也不会变成鬼,他见不到宋随意了。

等他转累了,又回去睡,再梦见宋随意。

反反复复。

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没有。

只有关承酒自己知道,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但他宁愿自己疯了。

疯到相信幻觉就是宋随意,疯到可以说服自己给那个幻觉一个拥抱。

可不行。

那不是宋随意。

二十三年后,关承酒下旨自褫帝号,以豫王的身份与王妃一同葬入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