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无声无息,接下了令诸位女官们头疼不已的大锅;也算是稍展手段,体贴至尊微妙难言的心思。上官氏能数年由才人而擢升昭仪高位,靠的不仅仅是才气心性,更是这一份体贴入微的周到——以女皇昔日的话讲,“唯有上官婉儿日日办的事拟的旨,才字字句句都是朕心里要说的话”。而今事在重大,怎么能不奋勇争先,为主君分忧呢?

女皇缓缓点头。上官昭仪的谨慎细密,她素有体察,托付此人,原本大可放心。但沉吟片刻,却还是徐徐开口:

“无论如何,一定要用心。花费多少不要紧,务必要将事情办妥。若财力有不支,开内库便是了。”

饶是早有预料,上官才人也不觉长睫一颤。要知道,上一次皇帝开口允诺“花费多少不要紧”,还是一意孤行修筑明堂之时;彼时为昭天命明正统,在这前无古人的浩大建筑上倾尽国力,府库都为之一空。而今旧事重现,经典复刻,真有惊心动魄之感。

……只是迎候一个才女而已,用不到这样的规格吧?

心腹这一份不由自主的迟疑,自然在皇帝鉴照之中。以圣上往日用人的脾性,原本是只管执行,无需多虑;但近日的筹划实在太过郑重关键,却不能不向心腹做详尽的解释,以免犹豫彷徨中,生出什么不应有的猜测。

皇帝踌躇片刻,缓缓道:“自然,以这样的规制迎接并无诰命爵位的女子,是太过分了些。不过,朕苦心竭力,也并非仅仅为了这超凡脱俗的才女,其实大半的心思,还是在于保全自身——也是保全你们,免得辛苦半世,将来落个没有下场……”

这句话幽幽而出,不徐不疾,却听得上官婉儿惊心动魄、汗出涔涔,立刻便匍匐下去以首叩地,骇然畏惧中几乎言语不得——

没有下场?什么没有下场?尊贵强势如当今皇帝,怎么会‘没有下场’?

这是臣子可以妄听,可以妄议,可以妄想的吗?

眼见心腹哆哆嗦嗦缩成一团,皇帝却俨然并不在意,语气依旧平静而和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