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翎人只是笑,乖戾的眉眼硬要挤出温和的弧度,反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人总是会死的,呵呵......不说这个了,反正房间我是给你留了出来,去不去全凭我们佐野大人心情,千春。”他话锋一转,又说道,“我和鹿野宫司谈过了,你以后就代替你妹妹,留在神社。”
赤松千春还准备的说什么,却见这位年轻的家主抬手,“嘘,那把断刀,你应该还记得吧?”
“我知道是你弄断的,也知道温华是被冤枉的。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那么这件事情就既往不咎了。”
他说得轻松,赤松千春却是瞬间想起了自己卧床的母亲,还有那个残暴不仁的父亲......
温华她那么受家族喜爱,就算是嫁祸到了她的头上,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吧?
“是。”赤松千春眉眼低垂,姿势顺从。
佐野一郎显然对赤松一族的家事没有兴趣,直接转身朝帝释居住的庭院走去,后面许是传来了那人的哂笑,但他全然不在意。
直到他推开大门,看见其中满身痕迹,仍旧昏迷的神子,心中忽然浮现出一种难以言语的复杂。
一如他曾经询问他的父亲,也就是佐野一门的上一任家主,说:“您会为了家族利益,去做违反法令,杀人纵火的事情吗?”
当时,他的父亲似乎十分惊讶,随即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当然会。”
佐野一郎站在大门口,久久没有动作,屋内的帝释则是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
神子仍然很安静,安静捡起衣服,安静的穿上,最后用他那双清醒又麻木的眼睛看向这位年轻的继承人,淡漠的开口:“你也要来吗?”
佐野一郎猛地抬起了头,他瞟过窗台上虎视眈眈的白猫,视线落在床上伤痕累累的神子身上,最后一声询问震耳欲聋。
你也要来吗?
来做什么?
你可知道,你是京都多少百姓的信仰?
见眼前人没有说话,帝释动了动身子,眉头一皱,虽然昨夜无比难堪,但也并非...或者说,还能活下去。
只要自己能够活到神诞日,只要计划没有意外,那这里的一切,就将会不复存在。
自此往后,京都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所有根深蒂固的不公势力将会被重新洗牌,人们安居乐业,平安幸福。
虽然这种灾难无法根除,他们日益累积、逐渐壮大,也许百年之后便又会卷土重来,可到了那时,又会有新的英雄站出来吧?
属于人的英雄。
而不是自己,一个偷窃了别人人生的小偷。
屋内炭火又熄灭了,昨日里由沈境带来的一丝温暖再度被吞噬,帝释缓慢的抬起头,用一副冻僵了的麻木表情看向佐野一郎,他仍旧呆愣的站在原地。
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的语言简略:“我可以帮你离开。”
自己选择的道路,终归是和父亲不一样。
谁知帝释笑了笑,像是一瞬间绽放到了极致,璀璨夺目:“谢谢,但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我会在完成所有的复仇之后死去,届时,整个斑驳残忍的旧时代,将会成为我的灵柩。
我会将这条命归还回去,他将是人类的英雄,终止这个愚昧的、神明被高高捧起的时代。
所以,不需要了。
“不需要?笙宝?不需要什么?”
谢微言轻述道,他把无笙湿透的衣服换了下来,同时将人围在怀中轻轻搓揉着双手。周围的白雾带着浓厚的水汽,处处潮湿又阴寒,只在这一小部分保持着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