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灯翻身下马,他走在?前面,谢沉流顺手牵了马,“别人当然不必。”
停灯闻言笑了,负手在?身后弯腰回头?,“好像我和你不是别人一样,别胡说。”
“都有过明媒正聘,”见他在?满是碎石的路上倒着走,谢沉流都替他捏一把汗,忙空出只手牵着他,“如果不是你耍赖,早就……”
“我怎么不记得呀?”停灯看着谢沉流,“谢公子,我们见过几?次?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又对我了解多少?”
中原冬雪之后,天际霞光明亮,浅金光线都像丹青泼洒,将他整个人都照得像皮影戏中被?光透亮的鲜亮模样,连眼睑下的红痣都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他总是如此,谢沉流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抱住了从天而降的他。看上去好亲近,又像是一只若即若离的鸟儿,防备心重,拿着树枝一点?点?等他走近,不太?可能,非要?你爬过十几?棵树,才能在?枝叶繁茂间找见爱答不理的小鸟。
如果是旁人,谢三公子早就摇着折扇离开。可是对停灯,天潢贵胄的耐心似乎都变得没有底线和止境,哪怕是一点?点?的和颜悦色,都能带来饮鸩止渴般的快乐。
“一见钟情,”谢沉流说:“我在?长安买下了你喜欢的醉南楼酒楼经营。至于日后,天高海阔,你想行侠仗义,快意潇洒,经商,入仕,游山玩水,我都乐意为你效劳。”
谢沉流的任务已经被?完成,这个年纪轻轻就拥有一切的王孙公子,根本难以想象他会得不到首肯和被?迫分?离。
即使世间珍宝都已是囊中之物,偏偏被?停灯拒绝几?次,还不死?心。
谢沉流的手温度偏热,冰天雪地里牵着很有安全感,他身上还洗不掉王孙贵戚的做派,但从落霞峰出来,到了中原之后,已经大大缓和。
“谢家不会同意,我的事已经在?江湖中传扬开来,”停灯想松开手,但谢沉流握得更紧,他想了想,“我并非女孩,如今李公子尚在?逍遥,谢家犯不着多此一事。”
“你也先别急着反驳我,没有谢家的支持,失去了天潢贵胄的身份,你会喜欢我多久呢?一年?一见钟情不用多久就会忘怀,我也经历过深刻的感情,时间一久,都想不起当时的光景了,”停灯语重心长说:“你才及冠,用不了多久,就会明白‘天涯何?处无芳草’。”
谢沉流一笑:“我说等到冬天,正是因为朝廷调任我去两广,以往我大概推辞,但这次我想答应。如果有一天谢家不再是我的后盾,反而成了阻力,我仍有保护你的力量。”
“……你前面怎么避而不谈?”
谢沉流忍着笑:“就知道你会拿这个堵我,等着你先说。”
“诡计多端。”
“未雨绸缪!”
霞光之下,冰原上的积雪都在?融化,将少年红衣上镀满温暖的金光,飞雪踢踏的铃铛声?清脆,他往冰原下面跑,谢沉流好险才拉住了一人一马。
“从没见过你这么报复心强的人,”谢沉流大喊,“你三岁吗?等下——”
下一刻却被?牵住手往冰层融化的草丛滚落,他一下子抱住停灯,将人护住,鼻尖满是冰雪消融草屑味,
一时间时间都静如止水,谢沉流感觉自己的灵魂都静止了,如果世界上真如佛教所说存在?灵魂,那么就封存在?这一刻,
停灯眼睫睁开,带笑看着他,头?顶的云霞将容颜照得明亮发红,耳廓都渐渐染了颜色,往日张扬高傲的神?采,似乎跟着冰层沉没。
谢沉流去握他的手,拉他起身。他手指修长,关节泛红,指骨匀盈,很适合被?握在?手中,有点?好摸。谢沉流心里暗暗想,
“别胡闹。不是说今天要?去武林盟吗,这么下去,明天也到不了。”
停灯松开了他,往上走几?步,从高处山坡,转回身,居高临下看着他,浅橘色的霞光笼着红衣,将眼前一切都罩得温暖,
“那不是很好吗,”停灯说,“又相处了一天。”
“这算是变相拒绝吗?”
“明明拒绝过很多次。”
谢沉流笑了笑,“当初你翻/墙坠入我怀里,可没有拒绝我接住你。”
“你也知道那是个意外,”停灯已经走过去拉住飞雪,揉揉飞雪的马耳朵,“其?实我被?带离谢府之前,就猜到你不是……”
“我不是卓凛,”谢沉流说,“从第一天墙头?初见就是骗了你,或者说是他骗的你,我侥幸占了便宜。但是这么拙劣的谎言,本来就不能维持。”
停灯惊奇地给他比了个完全正确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