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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菏喜欢郁兰汀拉琴的样子,不光是在演奏时的投入,还有弓搭上弦,没有开始第一个音符之前的准备时。就例如现在,郁兰汀卷到手肘处的衬衫和她微微闭上的眼,就例如以前看向盛菏说“希望你会喜欢”时。

这次郁兰汀演奏的曲目又是一首崭新的、盛菏从未听过的乐曲,从第一个音符开始,到最后一个音符截止,提琴的声音犹如流水一般柔软又沉重,激昂却细腻,深情却忧伤。

都说音乐是无形的语言,盛菏一直都很感激郁兰汀会用她的音乐来同自己分享当下心情。盛菏坐在椅子上作为惟一的听众倾听的时候,透过眼前这个人,不由得想到了以往那么多次郁兰汀为她演奏的曲目。

是郁兰汀十八岁那年的寒冬,她们在一轮圆月下一起听的《在那银色月光下》;是她们一起补完老版的《福尔摩斯》后,郁兰汀连续练习一周的《g小调恰空》;是盛菏看完电视后鼓吹的《查尔达什》,郁兰汀听见后轻哼一声说那算什么我也会,然后炫技一般随手拉出的蒙蒂;是国庆节的某个晚上,郁兰汀顺应盛菏的点曲,低眼说好后拉出的《d大调卡农》。

结束之前,盛菏茫然若失地想,自己好像从未跟郁兰汀说过她最喜欢郁兰汀拉琴时的样子。虽然每一次盛菏都会报以热烈的掌声看上去十分捧场实则也是,并且每一次郁兰汀也都会主动问她喜不喜欢。

但在这一次,当盛菏鼓掌之后,她看见郁兰汀收起了弓,动作很慢,像是还不适应喧哗过后的沉寂。郁兰汀依旧垂着眼睛,视线从提琴的阴影中随之转移到底下被阳光照来的桌角投影。

她问盛菏:“听过这首曲子吗?”

盛菏老实摇头:“没听过。叫什么呀?”

“再给你拉一遍,你自己搜。”

“……”

“好。”

于是盛菏打开听歌识曲,在边上苦哈哈地候着。

她看着郁兰汀重新用下巴夹住琴,视线重新落回提琴的影子中,同样的曲调又响起一次,郁兰汀抿着唇角,表情是那样地脆弱,像是教堂上空徘徊的鸽子自空中一根根落下飞扬的尾羽,伸手但却抓不到。

郁兰汀只拉了一小段,十五秒都不到。但是手机已经发出嘀一声,随之页面跳转,识别到了。

郁兰汀安静地收起琴,阳光照耀在弓弦上。

“叫什么?”她明知故问。

盛菏舔了舔唇,看着那一行英文名:“and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