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石菊疼得这模样,两个也不敢十分贪凉,略好受些便站起来,又往绿荫浓处去找狸奴,淡竹气哼哼的:“白脚花狸猫,待它再好,它也得跑出去,养不家的坏东西。”
正说着,石头洞里轻轻一声喵呜,听着倒像是狸奴,石桂叫它两声,叫一声它就应一声,淡竹“哎呀”一声,石洞里又是许久没声儿。
淡竹捂了口,石桂拿了吃的出来引它,狸奴伸了个头,脸蛋还是巴掌大,脖子细伶伶的,肚子却圆出一团,缩在外石洞里头喵喵叫,闻了石桂的手,这才肯探出爪子来。
石桂赶紧伸手抱了它,揉着狸奴的脑袋,把它搂在怀里,连淡竹都伸了手:“怎么不知道回来,我看看瘦这许多了。”
狸奴细细喵上一声,回了屋子就往箩儿里趴,淡竹往厨房里拿了鲜鱼来,拌了饭送到它嘴边,吃得毛上沾着饭粒子,几个人围了它,都不知道这肚子是不是要生了。
狸奴吃足了就睡,几个拿了箩儿往石桌上一搁,春燕繁杏也凑过来看一回,还是把老太太那儿的古月叫了来,古月一摸肚皮,说是这两天就要生的。
石桂越发守着它不叫它动,淡竹石菊哪里见过这个,都缩了手脚不敢碰,石桂在乡下却见过牛羊产崽子,顿顿给狸奴熬鱼汤ròu汁拌饭,见它吃鱼不似原来那么伶俐,扳开它的嘴一看,里头牙断了半颗,心疼的直抽气。
想一回院子里头给猫儿接过生的,怕只有宋勉了,急急去找他,宋勉听说是原来那只黄猫的崽子都要生小猫了,让石桂把猫儿抱出来看看。
原来的小箩儿已经盛不住它了,买个糙编的平底篮子来,里头垫上旧衣软布,狸奴在外头转了两圈,扒着篮框躺在里面不动弹了。
眼儿一瞬就是立夏,家家都备下九荤十三素祭祖宗,摘了鲜樱桃,煮上嫩蚕豆,厨房里煮了元宝蛋,拿彩丝绦兜着挂在腰上。
天阴沉沉的异常闷热,从清早上就不透气,开了窗户外头虽没太阳,却热得浑身出汗,说是出汗又不慡快,身上汗津津的,绞了巾子才擦过一回,隔不得多久又粘粘腻腻。
这时节又不能吃冰,把樱桃在井水里头湃过,倒能取些凉意,淡竹石菊往千叶那儿走上一遭,她那里屋子背阳,比别地儿都要阴凉,可也多虫,石菊要送生石灰去,淡竹一道凑个热闹。
偏是这时候狸奴要生了,一大早就在箩儿里头转圈圈,不住咬尾巴,喵喵的叫个不住,淡竹还打趣一声:“莫不是它也知道今儿立夏要挂彩绦的?”
石桂守着它,先还当它是热的,这会一看是要生了,急的赶紧抱了它出去找宋勉,两个早就说定了地方,窝到石书屋里去,外头一声闷雷,狸奴耳朵一竖打起抖来。
宋勉盯着石桂,石桂不错眼的盯着狸奴,宋勉大夏天里也能在凉亭里读书背书,这会儿也觉得热起来,却不敢松领口,手掌贴在石桌上:“它自家就能生,若是生,才要咱们帮它。”
石桂老老实实坐在石凳子上盯着狸奴,宋勉坐在另一头,狸奴趴在篮子里头跟睡着了似的,耳朵微微动一动,眼睛不住看着石桂,喵喵叫个不住。
几个闷雷一打,天色立时暗下来,石洞子里头更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狸奴一双眼儿绿莹莹的泛着光,既无灯又无蜡,石桂摸遍了荷包也没找着火折子,跺着脚要回去取,被宋勉一把拉住了。
才刚握住手腕,立时又给松开来,若不是外头天黑,石桂便能瞧见他耳朵烧得通红:“我身上带着蜡烛。”
不独有蜡烛还有火折子,宋勉身上常年备着这些,就是为着方便读书,一支手指粗细的小蜡立在石桌上,擦着火点亮,斗室之间一点烛光,映得人眼睛里都跟烧着火似的,火苗一跳,宋勉的心就跟着一跳。
狸奴才还喵呜喵呜,半摊着肚皮,石桂才要伸手去扒开它的腿,就被宋勉拦住了:“它这会儿不要人碰的,咱们等着就是了,看看是不是头先出来。”
石桂只得坐着等,狸奴叫一声,她就应上一声,还是个毛团子的时候就在她眼前长起来,它疼得直叫,石桂怎么不心疼。
宋勉看着石桂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怜惜,知道不应该多看的,却禁不住出神,一道闪电过后,雨水倒灌下来,石屋里才还热得人淌汗,这会儿冷风一吹,狸奴打了个抖。
石桂这才看见篮子里头的旧衣湿了,宋勉跟着一齐伸头,两个脑袋撞到一处,轻轻一碰,石桂连头都没回,一手捂了额头,一手去拨狸奴的脚。
“仔细它挠你。”说着把石桂拉过一边去,因着碰了她,偷偷觑着她的脸色,见她全然不觉得,这才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