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她准备废了霄明时,身后传来一阵异样,虞子婴背脊传来一阵寒悚的激伶,像是那里早已悄然停挂着一只危险的万狼蜘蛛,他飙射出无数道缠丝,紧紧缠捆住她行凶的手臂,令她手裹似茧,力道千斤之坠,令她不得再前进一步一厘。
虞子婴全身一僵,面目似覆冰般凝寒一层。
“诚然,我也觉得我的属下很不争气,不过……要杀要剐,都劳不着外人插手吧。”
似马头琴般细绵慵懒慢条斯理,亦如这世上最名贵丝绸般滑腻的声音,似趋散了夜间料峭的寒风,从她身后白惨惨地飘下来,如缥渺无孔无入的雾萦绕于她周身。
霄明第一反应便是大喜过望,但听了他话中意思,却又是如灭顶般脸色惨败一片,他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惰、惰皇!”
虞子婴一转头,入夜已深,夏夜的竟林间下起了萩雾,不浓不淡,落于月光之下如乳白色的绸锻飘飘拂拂,惰于夜色中翩绖而至,如一幅隽妙栩栩如生的画。
东方式偏柔的精致面庞,流泻如墨的眉眼,羽睫下一双玲珑眸微潋滟含笑,他纤纤玉指手执一个太极玄空三合罗盘,一指定乾坤,一身轻盈脚尖轻点,便飘浮起来,他垂落脚跟的莹白长袍下,折射出千丝万缕银光闪烁的钢线密密麻麻衬其稳托。
虞子婴莫名地觉得,他就像是一只无魂无依的艳鬼,流水桃花涧,他孤寂飘荡于人世,千世万载,最后这抹寂寥深入骨髓。
而就在虞子婴转身那一瞬,惰亦看清了她。
月光清冷从树间,从叶间撒下长长的或斑驳的影子,既惨淡又寒冷,而她穿梭在光影中,模样亦如晚空的冷月,白皙而冷清,就像从雪中淬尽了所有杂质一般。惰微微岺懒地偏了偏首,眯了眯睫,眸中敛着墨玉光华,浅笑弯唇。
“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这笃定而意味深长的四个字令虞子婴一怔,心中大感意外,莫非……他认出她了?
“冰雪化肌化骨,云浮仙阙缟素临,黑装素裹,分外妖娆,黑眸似点漆,不动则已,一动雌狮气吞千百士,天公抖擞……本以为他们的描述言过其实,如今真实所见,那有本事毁了猀华侵吞贪婪之城的计划,陷猀华无力失落于景帝之手的那名神秘玄术师少女,是你吧?”
惰的声音就像最华丽的咏叹调般演译着他的感叹,他的目光像慵懒的黑猫,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她周身上下,手中那捆缚的线已然放开。
虞子婴的表情在那一刻变幻莫测,半晌无语。
……原来他并没有认出来。
也对,当初那个宇文胖子的庞大深刻形象,恐怕早已深入人心,眼下这种瘦子型,着实难以找出哪里有什么相似的联想处。
“你是谁?”
随口扔出一句明知故问的问题,虞子婴便敛袍叠袖,噤声沉默。
树桠底下,稀疏光斑撒下,少女沉静而低调的垂眸间,她站于光与景之间,气质淡定赋予她一种独特而意味尤长的魅力。
“即使靠得如此之近,依旧算不出来……”惰轻飘飘地缓落而下,冽凛狂风飞鼓起他的宽袖大袍,如一只雪白的蝴蝶展翅,待那翩翩衣袂平缓降落,他趋冉优雅散漫的步伐,走向她:“变数……原来你就是我寻觅的变数……”
虞子婴一直凝伫不动,却就在他靠近距离她三步之处时,朝后退了一步。
而正是这一步,令惰的前进停滞了下来。
三步之隔,便是她允许,并为他划定可靠近的距离。
“为何说我是变数?”所谓打狗还需得看主人,既然主人已到,虞子婴便将狗一撤,抛在一旁,以全副精力应付这狗难缠的主人。
聪明人说话,并非一上手便针锋相对,而是绵绵言语中含针含毒。
“我也想知道,你能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这或许能替我们两人都解惑。”他打破了三步的禁锢,朝她靠得更近了,那幽远而飘渺的冷冶香气迎着夜风拂于虞子婴鼻尖,就像一朵古老城楼盛开的瑰丽蔷薇,既充满诱惑危险,亦似一种高不可攀的冷芜。
虞子婴神色瞬间一凝,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一早便想让他替她演算一下命盘,一则是为从他嘴里查知一些真相,二则是为了确定,究竟她的命盘是否能够逆转……她微翘的丰唇张阖,一串属于虞子婴的生辰八字如数透露出来。
当然她并不担心他勘破她异世的秘密跟她命数的特殊性,没有她的辅助与道出具体命盘详细,即使是无相都难以收获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更何况是精通星象天文,却对个人算命并不如无相精通的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