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少词放下信,忽见沈多情面色沉重,微一思索已明白他的顾虑,当即笑道:“熹微的事我已听说了。萧无垢虽是步轻尘的弟子,却是个光明磊落,重诺守信的男子汉。这次我派逸昀出关,命他见机行事,也是希望能说服他权衡轻重,不要为步轻尘所利用。至于熹微与逸昀的婚事——”
他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在雪峰见熹微聪慧伶俐,确实是打心眼里喜欢,但是,如今孩子们都大了,难免有自己的想法。逸昀近年来行事颇有些荒唐,都是我疏于管教……”
沈多情忙道:“伯父,您千万别这么说。熹微年幼,做事难免糊涂,过几日待晚辈出关将她带回来,劝导一番,想她定能明白过来。”
封少词微微一笑,点头不语。
步留仙侧身曲臂撑起头,看着身下这张熟睡中的脸,少了七分冷峭,多了三分温婉。十四年前,从他抢夺她手中的那一刻开始,这张明媚的容颜便成了一盏明灯,映照着他凄苦孤寒的漫长人生。
他与她是如此相似的两个人,有着相同的命运和遭遇,他们都忠诚,克制而隐忍,独善其身,与世间一切泾渭分明两不相欠。报恩,是他们活着的唯一目的与理由。
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爱着她,还是爱着那个和她在一起时的自己。因为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是真正的自己,一个有血有ròu,飞脱羁绊,有自我想法与情感的步留仙。
冷观语轻轻睁开眼,立刻又紧闭上,脑海里却清晰映着三道疤痕。
那是他为她阻挡蝶妖时留下的,但,也是他,禁锢了她,意图谋反,视天下苍生如刍狗。她应该恨他,却不知为何,她的心正在一寸寸的软下去。她发现这个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并不像他清醒时那般冷静淡漠,谈笑自如,他整夜整夜地做噩梦,睡梦中会哭泣,会叫痛,会喊自己的娘亲。一如,年少时的自己。
寂静的地下室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足音。
冷观语猛地睁开双眼,隔着帷幔见到一个全身白袍的纤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