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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顿一下,续道:“也是唯一的。”

这句话等于是再一次强调她的别无选择。

杜凉夜清绝的脸上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

他看着那个笑容,好似车轮碾过冰封的雪地,有着宿命的寒冷,心底忽然滋生出一股微微的疼惜之情——是他一手造就了今日的她,她不仅是他的夜鹰,还是他最得意的一份成就。只要他一日不放开手,她就永远别想翻出他的掌心,任谁也休想夺走,但也是他,使她痛苦、绝望、不好过——可是他自己又何尝好过过?他何尝不是权利的猎物?何尝没有痛苦和绝望的时候?既然连他都这么痛苦,她凭什么得到幸福?她可以爱上男人,但那个男人必须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慕容秋水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

他的眸光愈发漆黑深幽,心里的疼惜渐渐被残忍所替代,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冷冷地看向山下那座废殿,沉声喝问道:“收拾那么几个人,需要这么久吗?冯二和司马卓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护卫吹响了号角,苍劲雄浑的音色穿透重重林木向着四面八方传播扩散,号角声甫一响起,林中忽然燃起无数火把,把那座废殿照得纤毫毕现。

从杜凉夜所处的高度看下去,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呈现出非常优美的弧度,自丛林里规则有序的蜿蜒延伸开去,明亮的火把下一个个糊涂的影子,黄白红蓝四色锦旗分别由四个方向快速分布直下,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逼近废殿,有如神兵天将。

火光太浩盛太明亮,照得那座废殿像是要燃烧起来。尽管隔了相当一段远的距离,但她依然能够感觉到那一片刀光剑影里的凌厉杀气,一刀一枪,一剑一式,仿佛正向着她迎面袭来。

号角声仍在继续,在这凄清萧杀的夜色下听起来,显得格外悲壮,且苍凉。

杜凉夜低下头,闻见一阵夜来香的浓郁芬芳,心底无限凄怅。

从今日起,这十丈软红里的情情爱爱恩恩怨怨,与她再没有任何干系了,她是决意从此撂开手,做一个最最冷静无情的人。所谓的前尘旧事不过是烟花春梦一场,人生亦不值得深究。

温良辰弯下腰,俯首在冰冷的河水里洗了一把脸,擦净面上的胭脂香粉,露出一张清水芙蓉般的素白容颜,转头问岸边的悦意道:“腿伤要不要紧?”

悦意摸着小腿,咬牙道:“还行,能走。”

她的腿伤是适才在会春楼里混战时,被人射中了淬毒的暗器。毒是比较普通的那种,于她倒无大碍,只是伤口有点深,一旦走动起来便流血不止。

温良辰卷起她的裤管,将伤口清洗干净包扎起来,又帮她擦擦脸上的污迹,顺手拢拢她散乱的头发。

悦意自打跟着她也经过不少的风浪,都不如这一次来得惊心动魄,及至这时仍有些惊魂不定。

温良辰拍拍她的脸,安慰道:“没事的,只要翻过后面那座山——”

一语未毕,忽听一阵浑厚的号角声,转身举头只见一条巨大的火龙自山坡上冲将下来,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呼吼声,汇成一股强大的旋律逼近废殿。

悦意叫起来:“老板,那是怎么回事?”

温良辰皱起峨眉,没有吱声。

她惊疑地瞪大眼,道:“莫非是慕容秋水,他真的骗了咱们?”

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嗤笑了一声,声音之轻,恍若耳语。她心中大骇,本能的反手拍出一掌,掌力有如石沉大海,扑了个空。

那人又哧得笑了一声,已经换了方位。

悦意料不到来人的轻功竟这般高明,心中更是吃惊,待要跃起身来防卫,却见温良辰霍然转过身来,一双明眸微愠的看向自己身后,道:“你怎么才来?”

语气里居然大有责备之意。

她忙扭过身子一看,只见后面的芦苇丛里站在一个人,织锦华服,身姿清挺,一只蝴蝶面具紧贴鼻梁覆至两颊,唯露一对漆黑眉眼,朱唇玉齿,丰神俊秀。

她不由得脱口叫道:“啊,是你!”

无双一边伸手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一边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然后方才抬眸看定温良辰,哼道:“若不是我在后面替你们挡住那些追兵,你们能逃得这么快吗?竟然还埋怨我来的慢,我这已经是很快了。”

温良辰冷冷绷着一张素颜,道:“我的人都死光了,你——”

无双不为所动地打断她:“你不是还没死嘛,其他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