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密集,这座码头的面积却并不大,虽然已经是挤挤挨挨的站满了人,却仍有大部分流民只能站在河岸上叫嚣嚷闹,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画舫在水中熊熊燃烧的画面无疑是激起了所有人心中破坏和毁灭的欲望,这一刻,这些曾经或许是良民的人已经不记得自己也有姐妹妻儿,不记得曾经自己心中也有过的点滴善念,每个人都加入到了这一场狂欢。

群体性的暴力一旦发生,会将身处这个群体内的每一个个体都化为野兽。

除非有更大的恐惧才能遏制住他们的兽性。

譬如,死亡。

足够密集的人群和足够喧嚣的吵闹,让身处人群外围没能挤进内圈的人们没有留意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直到那骤雨一般的蹄声急速迫近,才终于有人后知后觉的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纵马而来的玄衣修罗。

这样的念头刚刚在脑海中升起,甚至不祥的感受尚未来及袭上心头,眼前就已是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闪电!

这还是反应快的。

其他反应稍迟一步的,是直到有什么滚烫粘稠的液体溅了自己一脸,瞬息的错愕过后,后知后觉的大叫起来!

而后,叫声便戛然而止!

段铭承玄衣黑马,整个人如同手中的墨色刀锋一般,笔直的切入了密集的人群。

之前他满心不安,纵马沿着河道刚刚转过一个弯,迎面就是远处水中熊熊燃烧的画舫映入眼帘。

漆黑的天幕之下,美轮美奂的画舫如同一支熊熊的火把,明亮而又灼人眼目。

这样的画面入眼,不要说是段铭承又惊又怒,就连紧随其后的欧阳都狠狠的抽了口冷气,下意识的在距离尚远的画舫上拼命搜寻着人迹。

火光炽烈几乎难以直视,欧阳看得眼睛都有几分发酸,才终于在船尾处看到了隐约而又模糊的人影,欧阳不由自主的轻出口气,随后一颗心尚未回落,就再次悬了起来。

此刻他和靖王两人坐骑疾驰,并不减速,随着距离逐渐缩短,前方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叫嚣呼喝和污言秽语已经听得一清二楚,画舫被两三只竹篙牢牢勾住了船舷的危急情况也已经历历在目,不要说是段铭承,就连欧阳心中都起了恚怒!

……他们家头儿带着他们为了并州水患一事奔波劳累,甚至还伤了好几个弟兄,这些流民,焉敢如此大逆不道?!

欧阳心中都是如此,段铭承更是杀意大盛!

他和他的皇兄为了水患一事寝食难安,为的,不就是这些无辜的百姓?

可是现如今在他眼前的这些人,凭什么还敢说自己是大夏的子民?是无辜的百姓?!

唐刀既明墨色的刀身如同幽冥使者,顷刻之间已经收取了十几条性命,他和欧阳两人骑乘的骏马是战马,面对人群丝毫不惧,任由骑手操控,宛若一道摧枯拉朽的雷霆霹雳,所过之处浓稠咸腥的血腥味道迅速在细雨中弥散开来!

转瞬之间,密集的人群中就是一片惊恐的哀嚎。

段铭承心急如火,既明出手必然染血,但比起收割暴民性命,他更急迫的目的是接近那艘起火的画舫!

漆黑的双瞳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那如同火炬一般熊熊的船只,船尾处的人影偶尔因为火焰的暴卷而晃动模糊一下,段铭承的一颗心必定会跟着一缩,冰冷的水面上无处可逃,仅仅是片刻之间,船尾的身影已经不得不避到了船舷外侧。

马蹄纵然急促,但到底前方聚集的人群太过密集,马儿接连冲撞开数名暴民之后终于也不得不慢了速度,段铭承冷眼估量了一下前方人群的面积,手中一提马缰的同时,既明的刀背用力在马儿臀部一记抽击,伴随着一声长嘶,骏马顿时人立而起,健壮的后腿猛然发力,迎着寒冷的夜风一跃而起,原本还尚自庆幸与那死神一般的玄衣人之间还有着距离的暴民根本来不及避让,强壮有力的铁蹄便已是当头踏下!

过于密集的人群此刻乍然乱成一团,没有受过训练的乌合之众们面对几乎是从天而降的死亡使者,溃散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

段铭承和欧阳两人各自纵马几次冲杀之后,暴民已是溃不成军,被马蹄践踏得伏地哀嚎的已经算是幸运,直面迎上两人手中刀锋的那些,已经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更外围的人群虽然尚未与骑手有所接触,但仅仅是暴民群体中为了躲避马蹄和刀锋引起的推挤也已经是惊呼尖叫响做一片,不乏有在岸边的人前方无路可逃,身后又有人奋力拥挤,下饺子一般落入了冰寒刺骨的河水当中。

段铭承心头怒火中烧,出手半点不留情,堤岸上的混乱如同辐射一般迅速扩散到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