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献王女联姻,什么时候不好选?偏偏选在皇后的千秋寿诞?这些番国使者的脑子里到底想的是啥?这不是活生生给皇后娘娘添堵?
虽然心思各异,但却没人露出,只齐刷刷望着御座,等着天子决断。
皇后季晚彤依旧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只有天子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手背上有多疼,尽力忍着不让自己嘴角抽搐,段铭启僵着脸道:“贵国实在无需这般客套,两国相交,贵乎以诚,又岂能凭此而论?”
阿穆尔有些困惑的偏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王妹,又看看端坐在御座上的大夏皇帝,疑惑道:“以吾国尊贵的王女许嫁,还不够诚么?”
殿中不少人想笑又不敢,皇帝陛下叫这一句话噎了个哭笑不得,生怕再纠缠下去自己明天要连笔都拿不动,索性快刀斩乱麻的说道:“朕而今有妻有子,无意于此。”
好容易手背上不那么疼了,段铭启松了口气,目光扫了一眼偌大的昭阳殿,肃声说道:“前周覆辙,殷鉴不远,朕无一日不敢或忘于心,更无意效仿前周之君,还请来使勿要再提。”
这句话出口,殿内一片寂静。
前周末期戾帝裴华钰的做派追根溯源,是后宫混乱,从裴华钰的前代起,宫内就妃嫔众多,明争暗斗之间丧命的妃子乃至天家血脉都不知凡几,若非如此,也不会造就出裴华钰那般暴虐的心性,而到了裴华钰掌权,后宫更是脏污一片,如今建帝拿了前周出来做比较,顿时无人再敢出言。
在座的不论是大夏官员还是番国使臣,有哪个敢开口说让大夏天子去学前周的?怕不是活腻了!
前周什么德性,不光大夏人心知肚明,就连西域番国也是知道的,阿穆尔皱了眉,虽然没有再开口,却明显有几分不虞之色,轻纱遮面的王女想来是语言不通,有些疑惑的转头跟自家兄长问了什么,阿穆尔便又解释了一番,王女阿丽娜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般众目睽睽之下,王女亲自献舞联姻,却被当众拒绝,即便西域民风奔放,这样的事也依然是下不来台的。
天子正想着该怎么收场,却听那一身明蓝舞衣立在殿中的王女开口道:“陛下,有妻?”
她抬手指指段铭启,又回手指指自己:“所以,我不行?”
阿丽娜的大夏语明显很不熟练,吐出的字节音调颇有几分不准,但嗓音却娇脆动人,段铭启好脾气的颔首:“然也,朕已有皇后,不敢耽搁王女青春。”
阿丽娜顿了顿,皱眉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我父王,也有妻,很多。陛下,才一个,就不行?”
……咳。
她这样当众问出来的言辞,听得众人齐齐无语,就连皇后季晚彤都噎住。
这王女并不遮掩自己的困惑,认真的模样分明是涉世未深天真烂漫,可偏偏她出口的言辞,却又是男女之事,在中原礼教里几乎与自荐枕席无异,但她完全没有羞涩之意,就认认真真的问出了口。
而站在她身旁的阿穆尔,显然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兄妹二人坦坦荡荡的神色,到显得其他人心思不正似得。
皇帝忍着想叹气的冲动,温声说道:“朕有皇后,已然心足,王女的风姿,理当寻一位可一心待之的良人,方才不负。”
这一句话明显阿丽娜没听懂,只得又转头看向自家兄长,再听了阿穆尔解说之后,这才恍然,一拍手道:“陛下,有妻,不行,换别人,行?”
段铭启松了口气,到底是要两国交好,而且龟兹曾借过兵给卫家,相比于其他五国,龟兹此次前来本身就是有着盟国的身份,该给的面子不能不给。
何况只要不是他自己,他又为什么要干涉人家王女嫁谁?
于是爽快的点了头:“贵国诚心建交,朕心中甚是欢喜,吾朝年轻有为的儿郎不知凡几,如王女有意,亦可互结秦晋之好。”
——只要不盯着朕,大把未娶妻的好男儿呢,找个顺眼的就是了,回头他这个做皇帝的,还能给臣子赐个婚什么的,何乐而不为?
脑中的念头还没转完,皇帝陛下就眼睁睁看着那盛装舞衣的龟兹王女轻盈的一个转身,目光在昭阳殿中巡视了一圈,便就落在一处,随即脚步一转,伴随着清脆的铃音,直直的迈步走向了靖王的坐席。
她的举动,别说是皇帝陛下没料到,殿中根本没有人能想到这王女竟真能干出当众选夫这样的事来,就连皇帝陛下都看愣了,一片诡异的静谧中,唯有阿丽娜身上佩戴的铃音回荡,直到她毫不羞怯的走到段铭承的席前,直直的看了他一瞬,抬手摘下了覆面的轻纱,指了指段铭承,又指了指自己:“你,陛下的弟弟,我,龟兹第四王女,可以。”